【诗歌大展】 李璇：与母亲书（组诗）

   与母亲书（组诗）

          李 璇

母亲的电话号码

每一个数字都是我的一个痛

记忆中的河流

沉沉地碾过我的心田

像一首冰凉的秋雨

滴滴刺透我孱弱的灵魂

这个九月，寒冷一直压着秋天

阳光收起往日的笑意

我的心头始终升不起温暖

那串枯竭的数字

已停滞在九月的枝头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忧伤

让我停下脚步

重新解读这已不属于我的往事

母亲啊，这是多年来

我们共同膜拜的一串数字

它是您唯一传递乡音的绿色通道

从此，我就知道了

春天绿了，南山坡的桃花开了

还有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细微琐事

母亲啊，您要收好这个电话号码

在那边，每逢春天的路口

您如期接通

在茫茫的人海中

我一眼就能看出是您

母亲的忌日

母亲，今天是你的忌日

我又来看你了

跪在坟头

内心的忧伤刺心的疼痛

我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担心让你看见我是多么地孤独

强忍着把泪水咽进胸膛

穿越五脏六腑

肉体的重量

已无法支撑来自深层的思念

纸钱的火苗中

我读懂了你这个冬天单薄的路径

感觉到你的步履如此沉重

还有那孤零零的背影

一次次撕开我受伤的记忆

母亲，今天是你的忌日

我很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把积攒一冬的孤独哭出来

可我尝试了几次

始终没有落下那发自内心的酸痛

五月的麦子总是低着头

母亲走了。五月的麦子总是低着头

像弯腰的镰刀

割开的总是夏天的伤痛

当我站在五月的门口时

记忆的窗户一直关着

阳光在空寂的叹息中走来走去

望望村头已与我无关的呼唤

麦子的温情总是在隔开我的距离

我无法抵达的双脚，显得如此迟疑

母亲，你可知道

我只能在一片寂静中寻找爱抚

那满手心的思念抬起来便成为泪水

母亲，你可知道

我尝试了很多次想直起腰做人

可牵肠的孤独就是没有足够的底气

清明，我想起母亲

请给我忧伤

我要在这长满杂草的春天里低语

遍地的疼痛   让春风后退

烟火生长着久违的乡音

一个春天的苍茫

像被封存的罪恶

无法呼吸出爱的味道

清明，我想起母亲

那等待的脚步

在春天裸露的伤口中渐渐模糊

心灵的殿堂   到底多大

清明，我想起母亲

并不拘泥于一种方式

把思念化成纸灰

让所有的泪珠向前奔跑

春天的背影垂下苦涩的记忆

那午后的哭声   显得如此锋芒

五月，为母亲写首诗

母亲，我又想起了你，在这个五月

柳絮的苍茫飘满天空，疼痛的往事

一遍遍漫过我潮湿的心脏

我不敢抬头，不敢看见你毫无悬念的表情

这是五月，是离麦黄最近的五月

母亲，在这青黄不接的五月

我又想起了你，风雨一次又一次地塌下来

你单薄的身躯，还有你瘦长的梦境

是否能承担五月琢磨不透的节奏

我的想法一直未变

一直等待你递给我最完美的眼神

母亲，那怒斥的暴雨

让我向上苍低下了头

一次   两次   或者跪倒在地

朝着你的方向叩首

这时，你是否看见

一扇半掩的门，正悄悄为你打开

昨夜，我梦见母亲

昨夜，我梦见母亲

五月的洪水，漫过母亲的心脏

我的手始终抓不住母亲的另一只手

遍地的疼痛，让我在洪水中后退

我相信这哭声是真的

一浪浪的洪水在无边的黑暗中

漫过村庄，漫过屋顶和炕沿

熟睡的母亲，眼角挂着一丝微笑

可以想象，她也在做梦

只是我们做了两个相反的主题

撕心的喊声，在午夜的洪水中如此无助

昨夜，我梦见母亲

风停了，雨住了，一切都显得相当宁静

午夜的轮廓也被描述地出奇苍茫

，安静而祥和

她举起的手势指向梦境以外

还有嘴角的微笑，清晰地揪人心痛

我还看见我们兄弟姐妹都齐刷刷的

朝着母亲的方向下跪

瞬 间

这不是我的意愿

宁愿用一个冬天

把自己孤独

午夜的影子好长

冰冷的事物没有一点回声

头顶的鸟鸣过于突然

我很不习惯于这样的日子

母亲啊，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

我裹了裹黑夜的外衣

内心的痛，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

省 略

如果允许

我尝试着会省略这个冬天

省略冬天就等于省略了孤独

以此类推

我会省略2015年的农历9月17日

不再让这个日子困惑我的记忆

疼痛的爱

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重

最后，我还尝试

省略去我和母亲的爱

因为只有这样

下辈子的我

还会有人继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