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商报》副刊（荐读）：【白小燕】老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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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燕 甘肃省灵台县人。好读书，爱旅行，有游记散文见于报纸杂志。
老舅
老舅七十多岁了，本该在家安度晚年。可儿女双全的他，还一个人在离家七里外的街道自谋生活。
看老舅形成一个习惯，都是年前去。和弟弟买了各色物什开车到老舅的住处，老舅不在，电话也打不通，妈说老舅还在摆他的摊子 。穿过拥挤的人群，老舅的油货摊子摆在菜市场的一角。南北通透的铁皮顶下，卖各色年货的人一个挨着一个。虽然正午的太阳晒着，也挡不住冬天的寒气袭人。老舅佝偻着身子坐在火炉对面，柴火支着油锅，“劈劈啪啪”的火星子四处乱串，老舅头上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草木灰，花白的头发，额前深深的皱纹和手上暴起的青筋，像被流光抛弃的又远又深。看到我们，他慢慢的抬头，帕金森综合症让他不曾说话嘴皮就开始颤抖，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锅里的油泛着金色的泡泡，油糕和油饼在里面翻滚，老舅既要手不停歇的继续做他的油糕，还想抬头和我们说话。其间老舅做的油糕油饼很快就被人买的一个不剩，还有几个人等着锅里的出来。老舅每做一个油糕，都要伸两个手指在滚烫的油锅里蘸一下，我们担心烫伤他颤抖的手，可每次都有惊无险，虽然在火跟前忙碌，老舅的两个手也冻的红一块紫一块，看着让人心酸。老舅说这些天赶集的人多，一天能卖五十斤的面。一斤面做十个油糕，五十斤面就是五百个，从早上做到晚上，忙的一口水也喝不上。老舅从早到晚就像一只弓着腰赶路的虾，一刻也不曾停歇。
表妹带着口罩在一边收钱找钱，给人装东西。和我们打过招呼，她就一句话也没了，一脸茫然的站着。
老舅的生活源于家庭矛盾，他和舅妈的婚姻没有大是大非，就是性格不合，从青年吵到老年，他们没有想过离婚，夫妻情分也在吵架中先变成陌生人，到晚年甚至变成了仇人。三个孩子从小目睹了这个天天吵架，冷脸相对的家庭，个个书没读下也不知道上进。
表姐和女婿在外打工，学会了厨师，开了小餐馆买了房子，就算境况最好的。表妹远嫁山西，五年后带着一个儿子回来，婚姻也走到尽头。前年又成了一个家，去年生了孩子，因为两个孩子，家庭矛盾也日益滋生，她再次带着大的离家出走，在街道租了房子打零工娘俩维持生计。表弟更不用说，读书时爱去网吧不去学校，开了网吧有爱四处游玩。办了养猪场自己不操心，不出一年本利全无，他领着媳妇偷偷地跑了，扔给老舅一个烂摊子和银行好几万贷款。老舅就是一个油糕一个油糕捏的还了银行贷款，清理了混账儿子的所有债务。到现在，三十几岁的表弟一年外出打工的路费还是老舅给的。
老舅和舅妈很多年都不在一起吃饭了，他们就是一个院子生活的两个陌路人，各占一间房子。去年五月，因为家庭矛盾，老舅被舅妈直接赶出来了。走投无路的他就在街道租了房子，逢集日做油糕卖维持生计。虽然这么艰难，他还操心儿子，说今年在辛苦一年，攒下的钱就给儿子能买二十万左右的一套小康屋了。
家庭矛盾无关大是大非，老舅和舅妈一辈子忙于争斗，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没有教育好孩子，这才是这个家庭最大的悲哀。每次看了老舅离去，都是双方垂泪。我们觉得老舅可怜，七十多岁了还如此受罪，老舅觉得儿女不争气，自己境况如此凄惶。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也没有多大改变。
年华来的时候没有召唤，走的时候也不会留影。老舅昨天反复说着一句话：儿子叫他回家过年，怎么都得回去，他三十上午还做油糕卖，下午回家一起过年，孙子都八岁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因为缺少一个“和”字，就这么你抱怨我，我讨厌你，各个人都在难受中走过一天天一年年。
其实人生没有太多的锦瑟年华可以恣意挥霍，也没有太多的深仇大恨天天徘徊于心，可流年真的太过匆匆，朝看旭日东升，转眼窗外已近黄昏。我们连稍纵即逝的光阴都抓不住，为啥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就非得像刺猬一样互不相容，争争吵吵到最后，都输给了光阴。
看着不同归家人脸上的笑意和急促的脚步，我不知道，明天回家的老舅能否吃上舅妈的一碗热饭。就用简单的文字，记录一下老舅的生活，他和舅妈逃不过韶光的流转，躲不过这一生的尘怨。唯愿他们各自身体安康，能在两处互相陪伴。
组稿、版式：侯栀 紫涵 夏添
审稿：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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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商报》副刊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