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0-11-21 12:5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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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名句名篇鉴赏


出品单位:作家出版社


设计单位:金石文化艺术设计有限公司


作        者:刘克智


尺        寸:18.5×26cm


工        艺: 锁线胶装 



名  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名  篇:             

使至塞上

王  维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鉴  赏:

王维的边塞诗,大致有两类。一类是“纪实”之作,一类是“悬想”之作。本首《使至塞上》属“纪实”类。

王维一生曾两次到过边塞,他的“纪实”之作,大都记述他的边塞生活的经历及感受。在诗篇中渗透着浓厚的爱国激情,给人以极为深刻的感染和影响。

王维第一次出塞是到凉州去,即今甘肃省武威市,以监察御史的身份访问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据《旧唐书? 玄宗本纪下》载:“三月乙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南率众入吐蕃界二千余里。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与贼相遇,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王维此行,是奉诏出塞宣慰,察访军情。他奉使塞上,形同外放,先是保留御史身份,后来成为节度判官。这实际是将王维排挤出朝廷。这首诗就作于赴河西节度史幕府途中。诗中描绘了塞外的荒凉景象、塞上的战争风云、诗人的悲凉心情以及边将的赫赫战功。全诗感情沉郁,笔力遒劲粗犷,画面宏阔,格调苍凉,意境雄浑壮阔;全诗从构思、布局、立意、遣词、语言各个层面看,实为王维边塞诗的杰作。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四十八回中,借香菱答林黛玉读王维诗的体会写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却是有理有情的。……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联云: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象是见了这景的。”这一段话可算道出了这两句诗的高超的艺术境界。难怪大学问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称之为“千古壮观”的名句。这是就两句诗而言,纵观全篇亦不失为名篇,但对这两句诗,乃至全篇,也颇有分歧意见。下面按联分析,稍对不同看法,聊作介绍,以供参考。




首联“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写奉命出使,此去征途遥遥。先写所去和所经之地,点明赴边去干什么。说明出使的目的地,是要经过居延泽的。居延泽在张掖县东北一百六十里,又名居延海。实际上武威在张掖之东,根本不走居延海。这是一种意见:地点不实。对“属国”也有两种意见:一说指地名,即汉武帝时“五属国”中的居延属国;一说指官名,即苏武归汉所任典属国之职。这又是有争议的问题。“单车”有的说一位监察御史怎么会一个人独自行走,是指轻车简从;“单车”即独车,王维出使自然不会是独车问边。这又是有争议的问题。对此,林东海认为:“这里的‘单车’、‘属国’、‘居延’都不是现实的,而是借古喻今,物名、官名、地名都以古代今,以虚为实。……居延古塞,是匈奴南下凉州的要道,在汉张掖郡西北,后置县。其地远在凉州之西,‘属国过居延’,如果从实处理解,便差以千里了。‘居延’充其量只能说是诗人用以代指凉州。他在《出塞》中说‘居延城外猎天骄’,就用以代指凉州。看是虚写,却也实有所指。这诗叙事,基本上是借汉喻唐,以汉朝同匈奴的对抗来暗指唐同吐蕃的对抗。”有了林东海的解释,其分歧则稍有着落。对“单车”还有不同的理解,一种意见认为,“单车”并无孤独之感,有独当重任之意,自豪之情溢于言外;一种意见认为,王维不可能独车问边,这里只反映他的出使塞上,,被排挤出朝廷,心情不是轻快,而是孤单沉郁。诗无达诂,作多种理解也是正常的。这两句《文苑英华》本作“衔命辞天阙,单车欲问边”这是完全符合五律的格律的,但一般选本却不予采纳,其中的原因,恐怕在于它把诗变得质直,只叙赴边一事,淡而寡味,极不含蓄。把“单车欲问边”置前,轻车前往,向哪里去呢?开篇就有戏。接写“属国过居延”,两句互文见义,叙述诗人作为使臣到河西时的情景,可谓出笔不凡,非王维莫能。




颔联“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写出塞,以“征蓬”、“归雁”为喻,说明自己赴边的特点。“蓬”与“雁”可以理解为诗人出塞时所见之物。反映孤身出塞,以边塞景色与“征蓬”、“归雁”相映带。“征蓬”又叫“飞蓬”是一种多年草本植物,秋来断根,随风飘转;“归雁”是一种候鸟,寒时南飞,暖时北归,恰好说明时间正是夏初,一群群去秋南归的大雁又飞回来了。“征蓬”、“归雁”是塞上景物,也可以是诗人眼见的实物,但蓬草飞转在秋天,鸿雁北归在春天,二物实不可得兼,二物同时出现在作者眼前有悖常理,所以有人说“征蓬”非“孤蓬”、“转蓬”给人以豪迈之状而非忧悒之色——这是一种意见。林东海认为“实物虚写则不受时空限制,因为它只是起到一种象征作用。征蓬与孤雁,常用以比喻在外漂泊的旅人,这里都是暗拟诗人自己,意在寄寓诗人奉命出使漂泊在外的悲壮情怀。”这样,我们就可以不拘泥于在同一时间内会不会出现两种时间各异的景物——“征蓬”与“孤雁”。“征蓬”与“孤雁”都是比喻诗人自己而已,说诗人自己驱使轻车,象秋天的飞蓬,随风流转,而一下子出临“汉塞”——表明诗人离开长安,从关中平原翻山越岭,经过千辛万苦的跋涉,步出了唐关汉塞,以示道路崎岖,千回百转之情状,用以暗示诗人内心的激愤和抑郁,心中之不平;又说诗人自己好似天空中的“归雁”一样,振翮北飞,飞进了“胡天”——边疆异域——表明诗人车马生活劳碌多日,已步入塞上,用以进一步暗示诗人内心的自己的沉郁心情。“征蓬”与“归雁”后面一接“出”,一接“入”,这一“出”一“入”却给人一种苍凉之感,沉郁之意,但“出汉塞”“入胡天”却是字工句健,意象阔大。诗人只用“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十个字轻轻带过,就与“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衔接起来,响应上文,真乃大手笔也。

前四句写诗人离京赴边塞,表现出激愤又抑郁的心情,前四句诗就是这种心情的真实写照。




颈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如异峰突起,于平常中出新奇。诗人集中笔墨描绘进入边地后所看到的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写得十分概括而又准确自然,为后人称道被誉为“千古壮观”,“岂止壮观!在这壮观的画面背后,我们可以感受到战争已经结束的一种平静气氛,又可以感受到国力强大的一种盛唐气象,还可感受到诗人出塞所怀的一种悲壮心情,这就是实中有虚”。(林东海语)这里写的是沙漠傍晚的景色:遥望无垠的大沙漠,远处烽火台上,已燃起平安火,一缕青烟,上冲云霄。诗人站在黄河岸上,望着黄河上游的落日,洒下一片金黄的网,笼罩着平静的沙原、长河,色调是匀称和谐的。这种说法,即指“燃起平安火”,即指的是“烽烟”,它来源于陆佃《埤雅》中的“古之烽火用狼粪,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这只是一种意见,另一种意见是“孤烟”非“烽烟”,而是龙卷风,俗称“旋风”,清人赵殿成对此早有注释:“边外多回风,其风迅急,袅烟沙而直上,亲见其景者,始知‘直’字之佳。”赵所说的“回风”就是“龙卷风”“旋风”,这是因为在大戈壁滩上,常有龙卷风裹着黄沙尘土象一根烟柱,直冲云际,经久不绝。戈壁滩上不时刮起的那种飞沙走石、拔树撼山的狂风,连汽车都可以卷走,烽烟是直不起来的。因此,解作龙卷风,就更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意义。“孤烟直”,大可不必拘泥于它是狼粪燃得,“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更不必煞费苦心地去考证它是龙卷风,“其风迅急,袅烟沙而直上。”我们应该看作是诗人绝妙的艺术想象与天才的艺术创造。对此,林东海认为:“大漠即沙漠,这在西北自然是眼前实景,我们能想得到,边塞的烽烟,意味着边情。烽火有报警急,有报平安。不管这孤烟是警急或是平安,在它的背后,我们可以想象到,或者是战争的紧张气氛,或者是一场战争刚刚结束。景中寓事,实中带虚,它的作用不只是以阔大景象来烘托感情。”他讲的是“景中寓事,实中带虚”因而也就不一定非争出是“燧烟”还是“旋风”哪一种说法更正确,我们只把它当成一种艺术想象理解就可以了。对于诗中的“长河”理解也有分歧:




一种意见认为“长河”就是“黄河”,另一种意见“弱水”就是“长河”,有代表性意见的要首推王秉钧,他说河西走廊“既有不止一处的漫无边际的大戈壁滩,又有发源于张掖之弱水。弱水又名额济纳河,俗称黑河,它合山丹河西经临泽、高台,西北折入额济纳旗,折东北注入居延海,长一千余里,是有资格称为‘长河’的。黑河从张掖西去数百里始北流。这一带地势空阔,望穷千里。诗人于此地区看到孤烟直上,落日衔河,是完全符合实际的。但此是河西,距黄河已在千里以外了。可见诗人用‘长河’而不用‘黄河’,不完全是为了对仗,而是有特定意义的。有的人不了解塞上的地理形势,将‘长河’注为‘黄河’,便杆格难通,也与实际情况相悖。”诗与现实有时是有距离的,当然与事实相符的再创造更有意义,但也不能排斥以虚为实的写法。恐怕《红楼梦》中的提法(见前引文),“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如果这样理解恐怕也不为不可。如果把这一联看成是“诗中有画”这是王维的惯用艺术手法的话,那就是一幅塞外风光图画,读的是诗,观的是画,也是可以的。当然争论一下能对诗理解的更深刻,但作为一般读者,不是专门研究者,只在于理解字与意就可以了。

关于这两句诗的用字,张燕瑾说:“边疆沙漠,浩瀚无边,所以用了‘大漠’的‘大’字。边塞荒凉,没有什么奇观异景,烽火台燃起的那一股浓烟就显得格外醒目,因此称作‘孤烟’。一个‘孤’字写出了景物的单调,紧接一个‘直’字,却又表现了它的劲拔、坚毅之美。沙漠上没有山峦林木,那横贯其间的黄河,就非用一个‘长’字不能表达诗人的感觉。落日,本来容易给人以感伤的印象,这里用一个‘圆’字,却给人以亲切温暖而又苍茫的感觉。一个‘圆’字,一个‘直’字,不仅准确地描绘了沙漠的景象,而且表现了作者的深切感受,诗人把自己的孤寂情绪巧妙地溶化在广阔的自然景象的描绘中。”这段话可以看作是对这两句诗用词的最具典范的评价。当然更可以说这两句,一写孤烟,一写落日。写孤烟,以大漠为背景,强调其“直”;写落日以长河为衬托,强调其“圆”。“直”与“圆”这两个字,正是看似不合事理而实妙、似俗而实巧的一对诗眼,犹如画家的画龙点睛。这两字不止使这一联活了,也使全诗活了。

尾联“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写诗人在广阔原野的跋涉中,突然听到战争在迅速地向前推进的消息,这就使诗人从凄寂转为喜悦,全诗就在胜利的气氛中结束。也可以说是诗人追述他走到萧关时遇见从前方回来侦察军情的骑兵,得知崔希逸已获大胜,猛追逃敌,深入吐蕃境内的消息。这里,用窦宪登燕然山刻石勒功的典故,来赞美崔希逸,既自然又贴切。




关于“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一联,林东海指出:“也是借古喻今。萧关并非指唐神龙三年以后在原州白草军城所置的萧关县,而是指原州高平县西南四十里的萧关故城,即汉文帝十四年,匈奴杀北地都尉所入之萧关。这个萧关并非王维赴凉州河西节度必经之地。‘候骑’是负责侦察军情的骑兵。在汉朝和匈奴对抗时萧关是要塞,常有候骑出入。所谓‘萧关逢候骑’,从字面看,乃是虚写,只是为了借匈奴与汉朝的对抗,喻吐蕃与唐朝的对抗,才提起这个与实际路途不相及的萧关。而诗句的拈出也许受到梁何逊《见征人分别诗》‘候骑出萧关,追兵赴马邑’的启示。这句诗真正想说的意思就那么一点儿:途中得到消息。这消息就是胜利的消息,即‘都护在燕然’。‘燕然’不是指唐代燕然州(今宁夏灵武),而是指燕然山。‘都护’是都护府长官,边防军的统帅,这里指东汉车骑将军窦宪。窦宪曾率军出鸡鹿塞,大破北匈奴,登燕然勒石纪功而返。用窦宪燕然勒铭事,意在赞颂崔希逸破吐蕃的胜利。首尾两联写出塞,写闻捷,事情并不复杂,而作者却缀联汉人与匈奴对抗的各种典故,化而出之,为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通过想象,塞外的荒凉景象,塞上的战争风云,诗人的悲凉心境以及边将的煊 赫战功,都可以深切感受到。这种虚中带实的叙事,引出一种富于画意诗情的境界。”这段话显然是对尾联的精辟解释,故原原本本引出,供参考,借以提高对尾联的认识。




总观全诗,作者以他诗人兼画家的眼光,用浅俗的语言,生动准确地勾画出了边塞的奇异画面,描绘出祖国大西北河山的雄伟壮美,辽阔广大,读之令人精神振奋,意气风发。叙事以虚代实,写景由实入虚。前四句写其边塞荒远,故用“过”字,“出”字,“入”字;五六句写其无人,绘形绘神,情景交融,意象飞动,扣人心弦,故用“孤烟”、“落日”、“直”字、“圆”字,又加一倍惊恐,方转出七八两句,使诗更能表现诗人当时的心情。王夫之说得好:“右丞(王维)工于用意,尤工于达意,景亦意,事亦意”。不愧是一首千秋传诵、独绝千古的边塞诗。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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