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雪

夜深沉，雪悄悄，促膝围炉，把酒吟诗。这情形，真是够境界。这，似乎古远了点，过于虚妄了。

想看雪，而又不是那种被旅游团拉到东北著名雪乡打几个滚的刻意，那种像被安排好演出的舞台剧，过于完美，过于饱满，过于合符预料，实在没多少惊喜可言。

我想看的雪，是那种意料之外的，像路边人家窗口飘出来的菜香一样的，不经意的，突然就飘在头上的雪。就像一场雨，无法预期，突然就下了。

邂逅一场突然降临的雪，像邂逅一场莫名喜欢的对视，同样是会让心底某种情絮涌动的。这种想象了无数次的邂逅，突然的，就邂逅了。

那年初冬，因为向往别人文字里对甘肃拉卜楞寺的重墨写画，心动，身行。在拉卜楞寺门口的街上刚下车，突然有湿湿的东西飘在脸上，我说了一句“下雨了”。身边人笑，傻，这里哪那么容易下雨，是雪。

啊？是雪？不是吧？不会吧？真的吗？

是雪，不大，却也慢慢的把街道染成浅白色，，神秘而肃穆。

我人生中看见的第一场雪啊。

少女般雀跃。终于看见雪了啊，原来雪长这样子啊。

就站在有点空旷的街上，仰起头，张口嘴，接含着一片片的雪花。天空因为飞雪而显得浑浊，透过浅灰的浑浊，我看到少女时的自己，正踩着浅草起舞。

那一刻，因雪，我的脸上泛着少女的纯真喜悦。身边人得意地笑着，笑得那么心满意足，好象是他安排了这场雪的邂逅似的。

旅游淡季，游人极少，，长袍拖扫着雪，像带水的衣，湿重又不觉意，一下一下的，掠过我眼眸，刻画在心里。

街道因雪的飘飞而显得意味深长般的神秘，藏红色的屋檐隐约在雪中，近在眼前，却又遥远在天外般。

走进拉卜楞寺，雪飘得更恣意了。转着经筒，祈念着各种美好，心境如雪，洁而简。

我不是信徒，样虔诚肃穆，佛的世界神秘无比，作为凡夫俗子的我也许对佛法一片茫然，转几圈经筒也无法获得些许的心灵寄托。却因为第一次看雪的缘故，我给拉卜楞寺赋予了另外一种神圣的意义，是我对人生重新定义、筛选、断舍离或续守留的神圣之地。

雪中的拉卜楞寺显得凝重而意远，虔诚的信徒在雪地上五体投地匍匐而行，看得我怔在雪中挪不开脚步。那感觉，绝不是用感动或震憾可以形容。心灵有寄托，所以人无惧，也因此虔诚至极，是不？

而我的心灵寄托又是什么呢？当然不是佛，而是，一直留存于心的人生敬畏和承受？或许，就仅只是对生命的尊重和理解？

干脆就依在一堵红褐色的土墙上不走了。身未动，心念去百般涌动，人生的种种历程，如飘雪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然后随雪，飘然而散，而逝。

一朵雪花落在我的指尖，只一会，就消融成水，无形且无色。人生的过往，不都如此么，怎样的百态，最后都是消逝，该记住的，是像雪一样曾经有过的形状。那么，人生百态是苍荒还是美好，又如何呢，总有那么一天，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如释滞重般的感觉从头而降，心灵在那一刻显得轻盈又飘扬，憋不住的乐得脸上如花初开。

或许因为有雪，对一直来看到的文字上描述的拉卜楞寺，就有了另一种不同的意义感。再不是肃穆神往的拉卜楞寺了，我愿以初见雪的情怀，来记录这段人生中第一次的看雪之地，并且铭记于心。

后来，因为多次游玩大西北，看雪已不算是稀奇的事。一次次的邂逅下雪，没有仪式感，却是随意又欢心。就像邂逅一个人、一场花事、一窗烟火香，因为不具仪式感，反而入了心写了意般，极富意外之喜。

这个冬天，我在南方之南，遥见雪，在拉卜楞寺飘飞，一不觉意，就飘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