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斌诗选（五首）|| 杨天赋

题       画

——观李可染大师《归牧图》

不认识这片草地时

心里还有一片草地

大师让我和他画里的

牛群相识

走进这片草地

才发现两片草地惊人地相似

不知道哪片草地更真实

我只好缘一管如椽的画笔走进去

和牧童一道坐下或者散步

然后骑上牛背

在宣纸上竖蜻蜓栽跟头

让牧鞭烙下自己清晰的掌纹

再和李可染大师谈论放牧的哲学

牧归的黄昏很柔和

风把斗笠吹斜

牧野辽阔

行进在画面上的牛群

沉浸在牧归的柔情里

有一股奶香扑鼻而来

有一股炊烟袅袅于大师笔下

弥漫成一座家园

山     歌

是庄稼人都会一支两支山歌

收割时

人埋没在垅沟里

山歌却在麦梢上掠过

然而那山歌

有时是无词无调的

连唱歌人也说不清

自己信口胡哼了些什么

疲乏在扯长的调子里消除了

寂寞在扯长的调子里不见了

活儿在扯长的调子里干完了

那山歌，只有土地能听懂

如果你听到麦子的哗笑

那是麦子的山歌

如果你听到蚱蜢的低吟

那是蚱蜢的山歌

这些土生土长的山歌

就是乡情里最温柔的部分

让你难以割舍

幻  想  草  屋

用隔年的蓑草

和路阴的残雪做泥

搭一间草屋吧，就在这片

向阳的山坡

打罢春的天气    暖和了起来

世界渐次明亮

我愿在草泥的墙上

开一扇小小的窗户    小小的

并为它装上玻璃    以满足我好奇的张望

我还要在门外砌一条麻石路面

石头缝里最好长满蒲公英和婆婆丁

上面印着小鸡小鸭的脚印

很书法，也很个性

让它像三月的青草一样蓬勃延伸

门前最好再种上一片桃杏

有许多骨朵结在上面

就像妙龄女子粉红的笑

又像女儿写字本上歪斜的汉字

稚拙得令人心疼

枝叶间有麻雀不规则的曲调

树枝上有松鼠小小的睡眠

我希望手里有一把铁的巨剪

供我删去多余的枝条

让春阳迈着小猫的脚步来到屋前

在我屋顶白如绸带的炊烟上荡秋千

我喜欢让妻子布满沧桑的颜面

缀上开心和如愿

然后和我一同守着春天

慢慢变老

西    和

你是一位饱经忧患的老人

衣服上曾经穿满了弹洞

皮肉被兽蹄踩的鲜血淋淋

眼睛可幸运呵

目送过一群灰色的绑腿向南进军

耳朵也领略过军号的威风

你的名字

不就是因为被一位叫的将军

抚摸过，才传得很远

才载入史册的吗

许是烽火岁月留下的后遗症吧

再加上季节的变幻

你得过严重的贫瘠病

曾一次次晕阙又一次次被救醒

记忆也在反复的折腾中磨没了

大概只记得胜利和失败两个词吧

你满身枪伤不就是因为缺乏

营养的食品才复发的吗

清明节    还很疼

漫长的几十年，你虽然丢掉了拐棍

开始走路了

但山路尽是坎坷，很不好走

几十年仍在山的围困里打转转

后来听说一位把灰绑腿换成中山装的人

在很高的位置上退下来

在回忆录里碰见了你

然后用打土匪那阵你送他的老布鞋丈量了你的距离

听说他拥抱你时很内疚

听说你曾激动的热泪止不住

有人说他和你攀成了好亲戚

住下来不走了

还带来了一位叫扶贫的孩子

你现在听说很健康胃里不再填高梁米

你的全身都是宝你正开掘自己

要走到沿海去呢

呵，西和，你还真不简单哩……

蝴     蝶

雪落无声的冬天

你敛翅而栖    告别飞翔

想到在五月的花地里

你游戏的姿影我就惆怅

一片树叶拂过视野

我以为那该是你的翅膀

失去你的寂寞

是深冬的风    狂啸于原野

受善良的愿望驱使

我在寻找你    蝴蝶

我们还会在何处相逢吗？

或许就因为这离别

你才优美得让人无法忘记

在这寒光砭骨的夜晚

一张白纸片上

写满你清香的名字

蝴蝶    蝴蝶

一次短暂的分离使我

爱惜所有幼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