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故事| 西北拓荒人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1-08-22 07:17:43




小院的四周是高大的杨树。在夏天的黄昏,金色的阳光从茂密凌乱的树缝中钻出来,撒下一片斑驳陆离。树叶在风的吹动下飒飒婆娑,屋顶烟囱中冒出缕缕炊烟,我知道母亲又在忙碌地准备着简单而又可口的饭菜。


春天,这个紧挨着腾格里沙漠的小村庄沙尘肆虐,毫无春色可言。最能够勾起人的只有那漫天飞舞的杨花和沁人心脾的沙枣花香,每到此时,我会折些花枝插在水瓶当中,把清香带回家。家里人总会照顾这些花儿,只是时日不多,满桌都是散落的叶子和花瓣。


我总是趴在我那漆红色的木桌上痴痴地幻想着它的春华秋实,抄写着“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的多情文字,度过了我的整个少年时光。如今小院连同周边的村落已淹没在了城镇化钢筋混凝土中,有的也是残垣断壁。,在这里生活烙印与记忆却是无法被抹去的,尘封的记忆还会在某个时刻不经意触动,如清泉汩汩流出……


八九十年代,我们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那个小村庄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他们的一生大半都是在山区度过。刚刚实行的改革开放让人们有了自己的土地,东南沿海趁着春风干得火热,西部这个落后的山村也没有闲着,家家有了自己的田地,开始丰衣足食。那些年是我爷爷最开心的几年,因为终于不再为吃饱肚子而发愁了。


我的爷爷一共有七个孩子,六十年代的饥荒,加上旱灾,家中已经没有吃的了,唯一的还有就是黑面和麸皮做成的窝窝头,于是,村里人开始外出逃荒。


我爷爷带着几个孩子开始走上逃荒之路,一路乞讨,当时大部分人都是去宁夏中卫一带,因为中卫对于甘肃河西一带已经是富裕之地了。中卫宁夏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一条黄河养育了宁夏人,俗语又称“天下黄河富宁夏首富富中卫”。我不知道爷爷带着几个孩子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子的。


在外靠乞讨度日是顾全自己,能够活下去就不错了,然而家里还有我奶奶和我小姑姑,以及我生病的太爷爷。我爷爷带着几个孩子在外乞讨的时候,大一点的孩子还要要负责把讨到的食物送回家。


这些艰难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太过遥远,这些故事我爷爷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想我爷爷认为乞讨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吧,因为他在十里八乡也是个文化人,小的时候读过私塾。当时,国家政策下来文字是没办法通行的,必须要有人来念给大家听,我爷爷就是宣读法律政策的唯一人选。


后来的日子总算平稳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这个贫穷的山村开始不为肚子发愁了。我的姑姑在这样的日子里出嫁,几个伯伯也成家了。虽然仍然穷得叮当响,但我想我爷爷的脸上应该是有了笑容。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轰轰烈烈的移民浪潮开始了,九十年代跟随着开发五滩的口号和下山入川的政策,大部分人开始向川区搬迁,也就是在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庄一带。


我觉得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苦难,我希望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波澜壮阔!


新的土地是靠近腾格里沙漠的戈壁滩,茫茫戈壁滩条件恶劣。干旱、风沙,没有基础设施。这样的条件下,有些人搬过来没多久又搬回山里去了,毕竟山里有耕种了几代人的土地,还有医院,学校设施。然而对于我爷爷一家来说,对新生活的追求,这点苦难不算什么。亲人中,我的大伯最先搬迁,后来我父亲和爷爷也开始搬迁,当那个山区小村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学校拆了,医院也搬走了,路也断了。曾经的小村庄一下子变成了荒山野岭,剩下一些不想动的人也只能搬走,从此踏上新的土地开疆拓土之路!


我的亲人们开始浩浩荡荡的举家搬迁,当时的条件下汽车是几乎没有,偶尔见到绿皮的解放牌大卡车,那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我们的搬迁运输工具就是驴车,说实话其实需要搬的东西也没多少,家庭好点的就粮食多点,住的都是土窑洞,最多拆个门板。三辆驴车一辆粮食、一辆杂物、一辆坐人。我们就这样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地抛弃了生活了几代人的故土。


新的家园建立在河边,虽说是河,其实就是干枯的河床罢了,因为只有在发洪水的时候我才能见到河里有水。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搬迁的人,所以好一点的土地已经被抢占,我们只能到更加靠近沙漠的地方去开垦土地。


中国人总是在嘴里说着“人挪活,树挪死”,但骨子里的安土重迁的思想没有改变。在这里,搬迁是有风险的,最大的风险就是机井,由于靠天吃饭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这里只能实行机井灌溉,取地下水浇灌农作物。机井的风险就是当挖下去没有挖到地下河或者地下水层浅地方的时候,机井就得作废,这相当于几万块钱就丢沙漠里了。当时的几万块钱可是笔不少的数目。


当清凉甘甜的水从碗口粗的钢制扬水管喷出的时候,我想我的父亲应该是眼含热泪的吧。你也许不知道什么叫“地窝铺”,在当时,建筑材料几乎没有,就算是有,也没有经济能力去买。所以父辈们就在地上挖土,挖出来房子的形状后,在上面盖上屋顶,在旁边挖下去一道门。里面潮湿且不通风,一到下雨天更是无法想象。时有牲畜将其踩踏,而我就是在这里面出生的!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斗,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你也许会以为,为了回报这些遭受苦难的人们,这一定会是个大丰收吧!但其实第一年的收成只能勉强糊口,由于是新开的土地,并不适合作物生长,没有形成农作物生长的土地生态系统,加上与山区耕作不一样,灌溉技术不熟练,种子下去出苗率极低,长势层次不齐,稀稀拉拉的庄稼给你绝望又给你希望。没有绝收实属不易!


解决了吃的问题后便是基础设施建设。首先是集资修学校医院,两年之后村小学,卫生院才建成。地上本没有路,驴车轧得多了也就成了路!


人类的拓荒运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我在上大学时候看到了一个美国拍的关于西进运动的纪录片,我想我们的这次拓荒之旅在我们这个广袤成熟的国家算不了什么,但是同样是拓荒运动,我们的不是血泪之路,没有充满杀戮和掠夺,有的只是奋斗与感动!


辛勤的劳作终究是有回报的,三四年之后一切趋于稳定,绿树村边合,炊烟袅袅起。随着生活的改变,开垦出来的土地越来越多,一开始是双手铁锹加驴车,后来是小拖拉机、推土机,转眼间适合耕作的土地一扫而光!


我从懵懵懂懂的童年晃荡到了少年时光,个子也开始疯长。村里人从来就没有闲过,搞养殖,种大棚,种经济作物,热火朝天建设家乡。也许在那个小山村,一个人呆一辈子,村子的面貌都不会发生改变,这里却不同,从土坯房到砖房,从驴车到农用三轮车到小汽车,再到现在的轰轰烈烈的城镇化。我常常感叹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是!


我的爷爷是12年离开我们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快九十岁的人了,走的时候很安静。在我们这边,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就算是高寿了,因此爷爷走的时候后,人们并没有那么悲痛。在爷爷的弥留之际,姑姑对爷爷说:“苦日子都过来了,你却急着走”,我爷爷笑了笑说他已经很满足了:“四世同堂,后人们的日子蒸蒸日上,几个孙子们又爱读书,没有不放心的。苦也受了福也享了又这么高寿,你们就开开心心把我送走吧。”


六月份,我匆匆忙忙地回了一趟老家,,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猛然间发现我已经在外漂泊了很久,也许我是被故乡遗忘的孩子,同时,故乡也沉落在我的记忆里,我想把这些记下来,用以怀念我的爷爷,和那些艰苦奋斗的人们!


作者树林,一个戴眼镜的伪文青,却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物科研狗。带着有点不靠谱的理想,闯荡江湖。一路走来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也希望聆听你的故事。旅途中带上文字与你同行!


编辑:辛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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