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文学大赛|陕西|李建学小小说:粉菊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1-02-03 12: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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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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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作家|陕西|李建学

作者简介:




李建学,甘肃天水人,1995年开始发表作品,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中国石油作家协会理事;已出版小说集《那些年的桃花》、《守诚家的》、《满地一丈红》、《石油上的人》4部,散文集《陪母亲说话》1部;曾获“浩然文学奖”短篇小说优秀奖、第三届“中华铁人文学奖”提名奖、“第五届甘肃黄河文学奖”中短篇小说优秀奖、“首届蒲松龄散文奖诗词奖”散文集二等奖;现供职于央企某科研单位。


文艺轻刊|精短文学大赛


李建学|小小说:粉菊




民国十八年,渭河发大水。

水头镇一多半泡在泥水里。榆树剥光了皮。西街卖凉粉的老赵扛不住,丢下九岁的粉菊和五岁的栓牛,追着婆娘逝去了。

姐弟俩先在下河舅舅家凑合过大半年,再转到上河姑姑家。转来转去,没人要了。舅舅被守天水的队伍绑去背粮,姑父吃涩柿子拉不出来。粉菊命太硬。

都说女娃额前那绺翻卷的头发“叶子麻”。前催老子后催娘,姑舅都不放过。

水头镇多了两个叫花子。粉菊满脸污垢,拖着流鼻涕的弟弟,吃百家饭。 “过一点吧,就一点,啥都能成。”粉菊怯怯的声音。

两三年吧,水头镇缓过劲来。县里派下三名穿黑制服的巡警,维持治安,保证税收。腊月二十五,姐弟俩到曹家染坊吃剩饭,没提防掌柜新添的狼狗。粉菊右腿给撕咬一口。女娃哭叫了几声,年集太忙,没人顾得上,只好一瘸一拐往回走。

“告去,叫曹大头赔。”学堂的李先生说:“要他包扎伤口,管顿饱饭。”

粉菊不敢去,去了也不会说。李先生就带去找巡警,惹来一大堆闲人。

巡警正打麻将。王巡长输了钱,冲粉菊吼:“屁大个事要老子管,管得过来吗?”李先生讲理,王巡长看都不看:“你算老几?操的闲心。”

先生求庾兽医给清洗伤口,上了点消炎药。末了,冲看热闹的人拱拱手:“大家凑几个零钱,弄碗热饭给俩娃吃,可怜人嘛。”

众人一哄而散。庾兽医的女儿端出半盆萝卜烩菜,李先生赊来两个蒸馍。粉菊吃不下。栓牛吃得欢实。

又熬过三四年,粉菊出脱得有点女人样儿了。

炎热的午后,给赵家豆腐坊推磨的粉菊,被小掌柜压在磨道里破了身。女娃疼得直吸冷气,男娃塞给她一块响圆。粉菊咬咬牙,提上裤子没吭声。推一年磨,她也挣不来一块响圆。

一块响圆,能买半扇猪肉。

掌柜儿子再来扯裤子的时候,粉菊伸出一根指头。急不可耐的小男人点头如捣蒜。粉菊捡一枝麦草咬嘴里,就势躺在柴草堆上。掌柜儿子第三回溜进磨房,粉菊自己抹下裤子,有些害羞地瞅着小男人笑。

吃饱了饭,穿齐整衣裳,粉菊走路蛮惹眼。

过一年,粉菊就不给人做活了。请匠人把屋子东头收拾出来,安心挣钱。

粉菊的名声臭在河道里,比叫花子臭过千倍万倍。女人都骂她是“官踏窝子”。李先生不相信,气冲冲地找来问究竟,教粉菊走正道。教着教着把人教臊了。粉菊骂开来,栓牛把先生推出门。

名声不好,生意倒是不错。那些嘴上骂粉菊的男人,夜里争着来,至少一块响圆。赵家豆腐的老掌柜也来了,想到小掌柜指明的生路,粉菊本打算不收钱,老汉留下一只银镯子。

王巡长大白天来。完事后女人伸手要钱,要来一个大耳刮子。

“不要脸的婊子,敢?”王巡长变了脸:“老子来是告诉你,挣了钱就得缴税,这是王法。少一毫一厘,抓你坐班房。”

粉菊没有委屈,也没有闹,更没有关门。自从做了女人,做了水头镇的“官踏窝子”,她就不会哭了。往后,她让栓牛按时给王巡长缴税,钱就挣得安稳。一直挣到娶上弟媳妇。

粉菊年轻时就死了。挣下一院大瓦房,外带四间铺面。

多少年后,水头镇的老人还说起她。说到粉菊的死,说到大瓦房被没收后变成了供销社,都说这是报应。


   主   编:许   仙    

副主编:白素贞

    编   辑:罗米欧    

                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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