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晨溪︱五爸的一生

五爸的一生

◎晨溪

在我的印象中，五爸是一个很有血性的男人，属于典型的西北汉子。我父亲一辈兄弟姐妹共八个，五爸排行老八，也就是我们那里人说的“老孙太”（同辈一家中最小的孩子）。由于我父亲弟兄五个，都是“田”字辈，也许我爷爷那一代人让饥饿给遭受怕了，对土地都有无法抵制的诱惑力，给孩子起个名也离不开田地。听我父亲说，1960年前后，因自然灾害我们家族饿死了好几个人。爷爷忙里偷闲到处找能吃的东西，土地不像现在实行承包制，全是集体所有，在爷爷心里土地就是命根子，拥有土地是多么令人奢望的事！

在张家寨村，我们家也算是一个大户，目前已有近亲9户，共40余口人，都是一个爷爷的后代。年长的爹爹（父亲的哥哥）和我父亲在庄里比较有威望，五爸自然在我们家只是一个大孩子，一般在家里有重大事情时才会招呼我们：“去把你五爸叫来。”好像这时候才想起五爸。听奶奶说，我五爸就是我们的娃娃头，一天带着我大哥、二哥、大姐等到处乱跑，小的时候没让一家子人省心过。由于在我父亲弟兄当中五爸是最小的一个，我们小辈自然喊他“五爸”。

童年的五爸生活在我爷爷和奶奶的疼爱和父辈们及村里人的关爱中，在家里一般大家都让着他，在外面有我父亲几个罩着，从来也没受过什么气，也算是特别幸福的。听我父亲说，家里大家吃粗粮时，五爸一般吃的是白面片片（小麦面面条）。年幼的五爸，几乎从不参与驮麦、犁地、拉架子车等重体力劳动，在他的同龄人中，五爸是非常令人羡慕的，重活不干，有好吃的他先来。但父亲有一点一直对我说，你五爸小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心理素质特别好，遇事从不逃跑，具有很高的担当力。就因为这一点，我五爸也没少挨我爷爷的竹棍。

五爸上学了，家里人一下安静了好多。他上的小学和我后来上的一样，都是村里的学校。可能五爸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上到三年级就想停学。在我父亲的多次劝说下，勉勉强强读完五年级，也就是小学毕业，死活不去学校了。家里人想了好多法子也无济于事，自然上学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从此以后的五爸，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其实那时五爸也就是十五岁左右，整天上地干活，好像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一块块田地被他治理得平平整整。两头大犍牛被他喂得一股儿圆，家里人都很疼他，让他慢点干，可他始终也不听，仿佛着了魔一样，曾经贪玩、调皮的他一下子成熟起来了。随着副业队（即就是现在的外出务工）的出现，五爸开始踏上了这条农民工的专用通道，也许这条路是他的人生起点，也许这便是后来的终点！初入副业队的五爸，其实和每个人一样，都是为了生活，他明白：我爷爷、奶奶总会老去，兄弟姐妹再照顾自己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他要创造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去过新疆，去过青海，去过内蒙古等好多地方，以农民工的身份奔波在建筑行业，他主要是粉刷墙壁，俗称粉刷工。年轻气盛的五爸一头扎进粉刷工，我也记不清他干了多少年，反正我五姨娶进家门，大号和二号（五爸两个儿子的小名）的出生等等，这么多年的经历，我五爸一直从未走出粉刷工这一行业。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五爸也记不清自己粉刷过多少栋楼房，他的半辈子便交给了建筑行业，时时刻刻奔波在生活的最底层。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11年5月的一天，一个电话传来晴天霹雷，你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熟悉的家和那熟悉的村庄，我们一大家子瞬间踏入痛苦的死海。一向非常坚强的父亲因你的离去，头发一夜发白。当时我一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知道在你一次次的生活阅历中，你非常的心细，做事有条有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应该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可当我和我的亲人风尘仆仆的赶到那个地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华阴县。一切都是真的，你从17楼坠落下来，遗体可想而知。面对你的冰冷而又四分五裂的躯体，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呆滞的眼神让我觉得你是和我们开玩笑，一辈子连爷爷、奶奶去世都没哭的父亲在你的遗体面前哭得像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无助的我们不知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还是对你的嫉妒！

你的离去，我一直觉得那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你在我们村里口碑很好，有骨气，从未欺负过谁，也从未骂过谁。在你遗体入土的那一天，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沉闷的场面处处弥漫着悲伤的烟云，仿佛我们整个村庄都充满着一股无法说清楚的伤痛！你的一生停止在那一年的夏天，年仅38岁！一个鲜活的生命便定格在了那一刹那间，也许这就是你的命，从开始走进建筑，到最后随建筑而去，留给我们的只是无限的痛！

每个人的一生总会有起有落，但你的一生来的那么的幸福，为何又走得那么匆忙？为何要给你至亲的人留下那么多的思念和痛苦？平心而论，你不是自私的人，可现实来看，你独自远行，却让更多的人背上了一种永远也解脱不了的负罪感。说真的，有时我真的好恨你，但我无法做到。因为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领头羊。

人世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新陈代谢本是一种自然规律，而你的离去，我却无法用常理去评论。在离开你六年之际，作为你的侄儿，我真心希望天国没有建筑，更没有电梯，我宁愿你做一个普普通通，只要能填饱肚子的农民，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值此提笔，心痛如割，不愿多言，愿你的那个世界，！

（插图来自网络，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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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散文】晨溪︱最艰辛的那些日子

【作者简介】

张望林，笔名晨溪，甘肃天水人，1979年出生，文学爱好者，现就职于行政机关。作品散见于《天水文学》《秦州文艺》《天水晚报》等，愿与文为友，结识各位贤能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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