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山村光棍李玉财:我不想因贫穷而死!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1-07-12 12:34:52




   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柴静





  飞议

Feiyi

近日,。内容是“甘肃康乐县发生6人亡惨案 80后母亲强迫亲骨肉喝毒药”。不少媒体解读因为贫穷而引起的惨案。这让我想起我曾在乡镇工作时,一位前来办事的老人——李玉财,在他叙述自己的一生中,除了贫困还有那一件件令人绝望的背后的故事。






能说出来的苦  可能不算苦


自己曾在某乡镇政府工作两年,与群众打交道很多,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不少人以找ZF的人大概分为两种:一种人是真可怜活不下去,来找ZF.一种人是觉得自己可怜活不下去,来找ZF。
 

起初几次的时候,我果断把李玉财大叔归入第二类。
 

早上开会,领导说,面对群众的问题,找ZF就要及时解决,不能解决的问题,做好疏通和解释工作,至少让群众来一次“衙门”,让心暖着离开。危房改造补助款还没有到位,最近找我的人也很多,人们来找我希望能早点发放的理由也很多:“丈夫说今天要不回来,就不让进门”“要账人在门口堵着,回不去了”“实在等不及了,等钱用”
 

“救命,指望这一万多救命……”李玉财的理由,简单而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就如面对刽子手中的刀在太阳下反射到人们眼中的那一束光。我让他坐下来把情况说清楚,我记录下来。他瘦骨嶙嶙的胳膊在空中一摆,带来一丝微风,表示不愿意详谈。
 

“那,叔坐,说说你的情况吧"


“什么病?”以前来过几次,嘴里常常念叨病魔缠身,命不久矣。 


“尿毒”俩字从嘴中吐出的时候,气氛尴尬,空气凝结,不可置否,这是几种死刑病之一,我不知道对话接什么。他表情变化不大,把胳膊袖子往上抻了抻,漏出又黑又瘦的胳膊,骨节清晰可见,黝黑,如农村的拨火棍子。但是双脚因为水肿将脏破的鞋子撑得饱满,看起来很不协调,但比起一般人来,还算朴素干净。




医院三进三出耗尽青春年华 


常在网上看到不少90后吐槽光棍,尤以相关节日里更甚,各种调侃和挖苦,但是人人都会认为,我终有一天会遇到我的MR RIGHT。可是李玉财单身了65年,即将进入第66个年头。


李说刚从中学毕业,文化大某某还没有结束,学校解散,老师被打,他是五兄弟中唯一念书还可以的,眼看唯一的出路被腰斩,那时候只有一条路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当农民。
 

“那时候,合作社挣工分啊,我回来啥都干不动,就去和大哥二哥上山砍柴,4点多五点就上山了,,也不上学,边走边用随手摘的竹竿抽路边的野草,我们总在园艺场那里遇见,都这么小,不上学”李玉财用手在自己半腰地方比划了一下,又放了下去,深凹眼中有不少无奈和感慨。


李玉财说,自己在21岁砍柴的时候,推着独轮车,出发太早天蒙蒙亮,车子不稳一下子翻下山沟,独轮车把手一下子戳到腹部,当时就疼痛难忍,哭爹喊娘,哥哥连车和工具都不要了,背着他回家,躺在炕上,疼的扛不住,汗珠豆子大,褥子都被淋湿了。哥哥看这不行,送到乡卫生院,连续注射8瓶点滴,结果等来医生一句:“快往西安送!这儿看不了!”
 

“肠子拧到一起了”李玉财摸着自己的腹部,慢慢的说。“最后动了手术,把肚子划拉开,手工把肠子捋直,又缝上”李玉财用的这三个动词,听的我肚子隐隐作痛。
 

“最后病没好,又引起肠粘连,再次动了一次手术,花了家里不少钱,那时候都是工分,吃饱都不易,哎,把家里拖累了”李玉财把把大腿使劲拍了一下。“那时候,回来后一直身体不好,瘦小,村里人干活都没人叫我,我看树林看了不少年。有一年,从炕上下来,右手本来一撑就下床,可是整个身子秃噜一下子滚在地上,当时走路就不行了,鞋子拖拉着,走一步,啪嗒,走一步,啪嗒,走到卫生院,医生让我赶紧上医院,说肯定是脑梗……”


因为不能干重活,看园子收入微薄,更不是长久之计,李玉财便找尽所有亲戚借了三百块钱,因为经常作为病秧子角色去亲戚家借钱,常常还不起,因此脸难看,钱难借。拿着这三百块,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在水司附近的批发市场拉货,当地人欺负李玉财外地人加上老实,经常装货卸货满身汗,却来回扣钱,有时还找理由拖欠不给。李玉财决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去哪?那就是西安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批发圣地——康复路。


“便宜,但是那时候钱值钱啊,就是康复路南北那条路,拉货或者人,一趟两元,从98年干到08年左右,还算不错”


“攒了多钱,十年呢,估计不少吧”


“一万多块!”李玉财瞬间抬起右手,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一个一字。



图为李玉财大叔讲自己的经历


“病把人害了,高血压,药贵啊,最后又查出肾有毛病。药没停,一万多一下子就用完了”边说李玉材边叹息。以前住在康复路一栋快要拆迁的老楼里,工友说你快回吧,一个人,万一死在康复路的烂楼里,臭了都没人知道。李玉财于是又不得不扛着嘲笑和亲友的鄙视,回到长安老家,务着仅存的7分田地。



我不要钱,给我治病!


“找ZF,肯定找么”李玉财说。自己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实在没办法了,又一次找到民政部门,他赶紧解释说“我一分钱都不要,把我病治好就行!”


工作人员也了解李玉财的情况,让他先就医,等最后结账的时候,用合疗和大病救助来解决,很可惜,长安医院没有治疗这个病的科室,西安市的又需要先交钱。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指望危房改造的万元补助款,来吃药暂时延续自己的生命。


政府已经给他办了低保,一月会按时打给五百块钱,吃饭够,吃药缺。而且高血压和肾病的药一般较贵,李说,他常常每月中旬在信合查查钱到账没,完了去对面药店把一点点钞票换为一袋子各种颜色的药盒子。


4


“人总要硬气一次,毕竟活一辈子”


面对高昂的医疗费用,生活还靠五保金补助,村里让他住养老院,李玉财回绝了,他坚决要给自己盖一点点房子,他说这样才会有一点点面子,也许这就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不知道能活多久,总得留点什么吧”李玉财看了看窗子外面,树下的叶子,日光斑驳。


后记:
每个人都有尊严,尊重更是每个人都要有的。我一直没有问为何在农村还找不到媳妇,想必答案大家都知道了。最后,我安慰老人说,“你一天福都没享”,老人笑着说“是啊,不过活一天就要过一天”我不知道和老人聊天一个半小时,能给他多大帮助,但至少,他的短暂一生,下次还能见几次?还好,一个业余的写手,帮他一生记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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