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聪‖种树的兄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5-09 06:43:04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主办,2017年第7期(总第113期)


作者简介

黄聪,男,出生于七十年代,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阿拉善盟作家协会理事。创作形式有散文、小说等。著有中篇小说集《茂密的扎干林》等。

种树的兄弟


“他用一杯水洗脸,用一杯水洗菜,用一杯水洗澡……他来自民勤,一杯水在那里很重要。他原本已经离开了这里,像当地很多年轻人一样。但他又回来了,他种梭梭,植红柳,只为不再起黑风暴。”

       这段话是2012年第3期《读者》(原创版)中一篇文章的题头,文章名字《沙漠里的鱼》。

      他是我的网友,那年开始写博客的时候他是我的第一批博友,忘记是谁邀请谁了,但是我记住了他的网名,沙漠里的鱼。沙漠里有鱼吗?有!困如涸辙之鲋,挣扎在死亡线上。甘肃省民勤县和内蒙古阿拉善历来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我们的交流就是从故乡民勤县开始说起的,说民勤的历史、文化、环境和乡情,由而我知道他是一名环保志愿者,往返于省城和家乡之间,为家乡恶劣的自然环境呼号奔走。之后,他放弃了省城安逸的工作,回家承包了几百亩被风沙掩埋的荒地,种植梭梭、胡杨和红柳,成了一个理想的环保主义者。他说梭梭命贱,只要有一杯水就可以成活,他说胡杨就是梧桐树,虽然引不来金凤凰,却可以把根扎得很深,守护家乡的土地。他向我描述了家乡的未来:绿树成荫,鹰翔鱼跃,石羊河水欢快地奔向沙漠腹地,青土湖不再干涸,将腾格里和乌兰布和沙漠隔断。最重要的是,再也没有沙尘暴的侵袭,逃难的乡亲开始回迁。他请朋友设计了几幅网名标徽,让我参谋选一幅。我选了金黄沙漠上一堆鱼骨的那幅,建议在鱼骨堆中加一株绿色嫩苗,寓意新生。可他最终选了另外一幅,黑色的底上一副猩红的鱼骨,红得刺眼炫目。他是想给枯萎的生命注入新的血液吗?我不知道,我也没问。我希望那仅仅是一个标徽,一幅宣传画。

     他是我的乡亲,电话那头那一声纯纯的乡音让我激动得差点流下泪来。哥,我是你的网友,沙漠里的鱼。连绵五百里的腾格里沙漠割不断浓浓的乡情,那一刻,时间似乎停滞,我的思想穿越时空随他在故乡的历史长河中遨游,寻访故迹先贤;同他一起在“拯救民勤国栋志愿者生态林基地”种树浇水,一起放飞绿色的希望。对于故乡环境的变化,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我的故乡人。天下有民勤人,民勤没天下人。这是民勤生态恶化,乡亲背井离乡最真实的描述。如今的民勤人,依然在逃难,乡村市集,已经看不到多少年轻人了。在他的那个村子,除他以外,最年轻的农民已过四十岁。有乡亲对我说过,如今民勤之所以出名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是西北沙尘暴的起源,沙尘弥漫,一度刮向北京,跨海到达日本;一是这里的高考升学率很高,农家孩子学习都很刻苦,只有考了好学校才能跳出农门、走出沙漠。说不清该为故乡的孩子们悲哀还是自豪,他们内心的苦楚当如爹妈额头深深的刻痕。他是个孝顺而且用功的孩子,他以优异的成绩走出了沙漠,从此成为爹妈的骄傲,他知道,困苦的老人嘴角的笑容是为他展开的。但是,他又回来了,圆他一个绿色家乡的梦想。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至孝还是不孝。

      他是我的兄弟,一出生就比我小了十岁。同样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阅读他的每一篇博文,浏览他的“天下民勤”网站,关注媒体对他的报道,被他感动,被他激励。兄弟,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量?我问。一个人的力量再微薄,那也是一份力量,他说。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一种淳朴的不能再淳朴的品质。不错,有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劲,这是生活的一种态度。可是我的兄弟已经透支了他的精力。自从重回家乡种树,他就没有了生活来源,饥餐露宿就成了家常便饭。我无法想象一杯水怎样洗脸,一杯水怎样洗菜,一杯水怎样洗澡,可我能想象得来他的一日三餐是怎样的节俭,一碗苦井水泡干馍就是他的伙食标准。但是,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如同春日清晨的阳光。他的世界,充满希望。

       那年国庆节我曾再回故乡,原本约好和他见面,去看看他和他的土屋及他的生态林,只是路上偷懒,步行改乘车,提前两天到了民勤县城,恰巧他去别处考察,未能相见,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跨年初春,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询问我是否买到李玉寿先生的新书《天下民勤》,建议我看一看,那是不屈的民勤人历史的颂歌。之后,我收到了他用邮政特快寄来的新书。不禁俗了一下,我算计着这笔邮费该是他几天的伙食,能够买到多少棵梭梭树苗。

      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好是3月12日,我想对他说一声:兄弟,我想陪你一起去种树。

 当然,我不会忘记他的名字:马俊河,我的朋友、乡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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