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诤（38）任何一个靠丛林法则生存的都不是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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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兴二年(314年)五月，西晋忠臣、凉州牧张轨卧病不起，临终前留下遗言道：“我平生对他人无甚恩惠，今日疾病垂危，大概命将告终了。我死后，文武将佐都应尽忠尽义，务必安抚百姓，上报国家，下安家室，听从朝廷旨意。”

  张轨一直在践行着做忠于朝廷忠于国家的理念。永嘉初年(307年)，东羌校尉韩稚违抗上命，擅自诛杀秦州刺史张辅，张轨得知消息后，立即派人率领二万兵马讨伐韩稚，并给韩稚送去一封信说:"当今朝廷纲纪混乱不堪，各方诸侯应并力勤王。适才得到雍州文书，说你兴兵内讧。，义在讨伐叛乱之徒，将士三万，络绎进发，朋友故旧受害之痛，心中怎可言状!古人作战，以保全国家为上，你若单人匹马来军门谢罪，你我尚可共事平定世难。"韩稚得到书信后就向张轨投降。

        以朝廷为尊，以苍生为念。张轨的孙子张骏担任凉州牧，继承了爷爷的优良传统。张骏曾经派遣使者给在蜀地割据建立成汉国的李雄一封信，劝他去掉皇帝尊号，向晋朝称藩做属臣。李雄反过来对使者说：“贵主英名盖世，地形险要兵马强盛，为什么不自己在一方称帝？”使者反驳说：“我主因为先祖世代是忠良，没能够为天下雪耻，解众人于倒悬，因而日头偏西还想不起吃饭，枕戈待旦。想凭借琅琊来中兴江东，所以远隔万里仍然翼戴朝廷，打算成就齐桓公、晋文公一样的事业，说什么自取天下呢！”

  到了张轨的曾孙张祚主政凉州时，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这是个崇拜丛林法则的人，更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史书称，一方面张祚博学威武，是治理政事之人才，另一方面又是个心机很重的人，狡猾奸诈，善于内外奉承。建兴四十一年(353年)，张祚的弟弟前凉桓王张重华去世，张重华年仅十岁的儿子张耀灵继位。机会来了，张祚篡位的欲望一下子被激活，并很快付诸实施。

   第一步，他与张重华的宠臣赵长、尉缉等结为异姓兄弟。

   第二步，他通过赵长等人，假称张重华的遗命，任命自己为持节、督中外诸军、抚军将军，辅佐国政。

   第三步，与张重华的母亲马氏通奸，极力奉承，以掌控后宫发言权。

   第四步，借助赵长等人，提议因张耀灵年幼，当时祸难不停，应立年长之君。马氏听从意见，下令废张耀灵为凉宁侯，改立张祚。

   张祚即位之后，马上派人在东花园将张耀灵杀害，埋在沙坑里。同时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

  这个张祚完全把祖父辈的优良传统忘得干干净净，荒淫残暴不讲道义，又与张重华之妻裴氏通奸，从宫中的妃妾到张骏、张重华没出嫁的女儿，无不被张祚，国人相互而视，都吟诵《墙茨》之诗。《墙茨》诗即为《诗经》中的《墙有茨》，说的是卫宣公的夫人宣姜和卫宣公的儿子公子顽私通，国人很是厌恶。

        永和十年（354年），张祚僭号称帝，设立宗庙，跳八佾之舞，“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礼乐”，并以前凉新一代国君名义下书说：“从前晋室失去控制，戎狄扰乱中华，胡、羯、氐、羌都怀有篡国之心。我武公凭着神武治乱，保全西夏，贡献财物为王室效力，旬月不断。四位祖先继承发扬，忠诚更为昭著。从前接受晋的封国，天下都知道，谦虚逊让，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现在中原动乱丧亡，华夏族的后代无主，诸侯都因九州的期望没有归属，神只山岳的祭祀没入主持，逼迫孤代行大位，以统一四海之内的人心。”并且还大言不惭地说，等到扫清二京的浊秽，荡平周魏，然后迎帝回旧都，到天阙谢罪，希望与万民一同重新开始。

   称帝这天晚上，天上有光像车盖，声音像雷霆，震动城邑。第二天，大风把树木拔起，灾异现象屡屡发生。

   没多久，张祚想穷兵黩武，攻打周边地区。此举遭到了臣子们的反对。

   郎中丁琪从全局的角度劝谏说：“先公世代坚持忠义的节操，遥远地尊尚南方，保守成业保持谦逊五十多年。黎民之所以举颈向西遥望，四海之所以注目大凉，皇天保佑，士民效死，正是因为先公道义高于彭、昆，忠贞超过西伯，不远万里表达虔敬，保持节操没有二心的缘故。能够凭着一州之众抗御败坏天地之虏，军旅年年出动，而不说疲惫。陛下虽然凭着大圣雄姿继承光大前人的大业，功勋德行不比先公更高，可是实行改朝换代之事，臣私下认为不可。华夷各族之所以归附大凉，义兵之所以不远千里响应奔赴，是因为陛下为的是本朝。现在自称尊号以后，人们就要争高竞强，一隅之地怎么能抵挡中原之师！城池高峻就用冲车来攻击，小人居君子之位就要招致敌寇，请陛下认真考虑。”

   一隅之地怎么就不能抵挡中原之师？狂妄自大且凶残暴虐的张祚大怒，立即把丁琪杀害于阙下。可怜丁琪的好心被他当作了驴肝肺。不听劝谏的他随后派部将率军在南山攻伐骊轩戎，结果大败而回。

        其后的张祚表现更多的则是纵情享乐，由于在位期间荒淫残暴，滥杀成性，臣民敢怒不敢言，最终爆发了兵变。

　　说到兵变，还事还得从张瓘身上说起，他是负责镇守枹罕(今甘肃临夏县东北)的大将军，因为当时张瓘的势力很大，威望也很高，张祚心中恐惧，对他想极力赶尽杀绝。于是派张掖太守索孚去取代张瓘镇守袍罕，并且还秘密派人去杀张瓘，结果都被张瓘所杀。张祚又派部将易揣、张玲率步骑兵一万三千人袭击张瓘。结果，张玲等被张瓘击败，易揣单骑奔逃，张瓘率军追击，吓得兵将四散而逃。此时，敦煌人宋混与其弟宋澄等聚众响应张瓘，又壮大了张瓘的军队实力。

　　 张瓘的实力和威望越来越大了，张祚心中更加恐惧不安，多番派人暗杀，都为张瓘识破，未取得成功。此时，忠心耿耿的张瓘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认为保一个荒淫无道、无情狠毒的皇帝还有何用，于是痛下决心，起兵反凉。

   和平二年(公元355年)，张瓘大举率众向前凉都城姑臧进攻，宋混、宋澄兄弟与张瓘等里应外合进攻姑臧，宋混等人攻入宫门，张祚已经失去了人心，将士早已失去斗志，没有人前来保护这位早已过气的皇帝。

   张祚见此情况，感到大事不妙，急忙仓皇躲进厨房。据《魏书》记载，“祚奔入，为厨士徐黑所杀。”随之，宋混等人“枭其首，宣示内外，暴尸道左”。张祚作为前凉一代皇帝由于众叛亲离、万民痛恨，最终被厨子用菜刀杀死，随后又被斩首示众、暴尸路边。死的如此不堪，如此可耻，这在中国2000多年的帝王史中是绝无仅有的。

 靠丛林法则起家的张祚，最后还是死于丛林法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知道他是否明白：祖父辈的秉承忠义节操、心系天下苍生才是西凉的最大根基？不知道他是否明白：用权力得到的利益，迟早会被新的权力收走？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任何一个靠丛林法则生存的时代都不是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