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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托弟的栖息地,一个文学爱好者的园地
(麦田里割麦的闫自辉,打扮成农民也很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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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村庄 文|杨亚妹 好大好大的太阳,没有一丝风。我迷着眼睛,坐在门槛上看着三哥。 三哥蹲在院子里,在一块小小的磨刀石上磨镰刀。他在刀刃上沾点水,磨一会,就拿起刀刃来看看,再在自己的头发上蹭一蹭。 三伏天午后的太阳光,白花花晃得眼晕,院墙外的杨槐叶子,在蓝的天际下一窜一窜像绿色的火苗。我昏昏欲睡。然而,三哥就一直蹲在那里磨啊磨,“呲呲,呲呲呲”地为挂在门柱上喳喳叫的蚂蚱做着闷热的伴奏…… 父亲从上房走出来。快到三点,眼看太阳就要爬上西屋顶去了,下午的麦场即将开始,三哥的镰刀却似乎比原来更钝了——直的刃磨成了一弯月! (六月的村庄,如翠绿和灿黄染就的画卷) 院子里吵吵起来,惊醒了我长长的热的梦。 我的心砰砰直跳,我很怕三哥冲突了父亲!父亲总是如此严厉,三哥总是如此倔强——他们有太多的共同点,却总是相处不好!二嫂走出房门来,默不做声地蹲在地上,一会儿把镰刀就锋利起来,父亲和三哥的怒气便各各散了。及至他们拉着架子车出了门,院子里就只剩下那焦躁的蚂蚱和咚咚心跳的我,彼此张望着…… 六月的村庄,就这样忙碌起来。十五六岁的三哥和未过二十岁的二嫂全都成了麦场上的主要劳力。 (饱满的麦穗,是对农民最好的回报) 少人照料的孩子们拖着眼泪鼻涕在场院里,在麦垛与麦垛之间乱窜。很多的麦穗掉在路;收获的忙碌喜悦从山上田间一直铺到村庄场院里来。 收麦子的季节,白天往往被紧张的劳动拉得很长很长,在太阳升起之前,麦子们已纷纷倒地;打好捆的麦子,沉甸甸地趴在哥哥们的肩头,成群结队来到大路边,坐上车子,乘着月色回家。 曾经有两三个麦捆留了下来,被大哥用一根细绳捆在一起,趴上了我的肩头。 我感觉他们就像大哥那淘气的孩子,总不肯安份呆在肩上,任我怎么努力,却只是一个劲地往地下坠,坠,直到绳子勒痛我的肩膀!那些尖细的麦芒穿过背心不停在我背上和胳膊上划出红红的印记来,像随手乱作的潦草的画,让我很生气,以至于没走出多远就哭将起来。 多年以后,母亲还记忆深刻,提起这件事来,她总是笑:“你只背过一回麦子,两三个小小麦捆,因为最后一次你哥哥背得太多确实加不上了,才让你背的。可是你很生气,回家来嚷嚷说,不要再种那山上的地啦,不要再种那山上的地啦,眼泪汪汪,搞得你哥哥很有一番解释。” (苍穹下,村庄麦场上麦摞的塔顶) 我不喜欢麦子趴上我的肩,我喜欢坐在架子车上,与麦子们一同回家。二哥坐在车辕上,把车子从南山的长坡上一滑而下,三哥站在车后圈上压着重,他抓的蚂蚱躲在某一捆麦子后和他一起歌唱。 我们沐着月色回家,一路似御风而行,白天的酷暑和辛苦,都随风而散了…… 麦子来到场院,就交给了母亲。 在母亲跟前,再淘气的麦子也会变得听话。最初,他们肩挨肩挤在场院上叽叽喳喳享受阳光;母亲的精心照料,才使麦子们逐渐成熟而自信,成为真正的麦子。 在碾脱之前,他们会在麦摞里稍事休整,等待几天;自然也需避过夏天倏忽到来的雷阵雨。 (麦子,就是这样被一把一把收回去的) 摞麦摞不是单纯的体力活,也需要高超的技术,技术不到位,摞到最后或会倒,或会受雨灌,不只白白浪费了体力,更怕麦子受雨发芽。 邻居赵婶老两口总是为东倒西歪的麦摞而没完没了地吵嘴,让场院变得很热闹,到最后常需赵叔扛来一根大而长的木头支撑方才暂且了事。 可是,母亲的麦摞,总是漂亮而稳妥,成尖塔形,最后再给这座宝塔戴上一顶大“草帽”,恰如一位端庄的美人,风雨不侵。 在六月的村庄,母亲是最劳碌的人:一日三餐,照看孩子,晒麦子,摞麦子……我常常帮母亲摞麦摞,到最后看小脚的母亲,高高地跪在麦塔的顶端,夕阳洒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那一刻柔弱与刚强,单薄与伟大,一些奇特的相对立词汇,给我心灵莫大的震撼! (扬麦场上憨厚的村民) 麦子现在被家乡的人们所淡忘,收麦子的季节也似乎不再忙碌,麦子不再与收获相联,它们变成了一种商品,与打工或生意挣来的钱相关。 拖鼻涕的孩子们长成了帅气的小伙和美丽的姑娘,他们坐上汽车、火车或者飞机,从小山村出发去寻找各自的梦想。 母亲、父亲与轮椅,成了村头永恒的风景,他们的眼睛关心着每一个由远及近的行人,而他们的牵挂,与麦子无关。
(本文系作者原创,配图来自闫自辉,转载或选用均须取得授权,并注明出处)
杨亚妹,网名木依之湄。甘肃天水人,生长于女娲之乡秦安陇城凤尾村,现居陇南。少写作之才,有笔耕之好,愿以文会友,共赴生命之美。个人微信号:mzmg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