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云‖妈妈的《家乡》,是我儿时的记忆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3-12 06:30:30

文//邢小云

妈妈的《家乡》,是我儿时的记忆

      上学的时候,我抄袭过妈妈的一篇“作文”,题目为《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玛瑙咀’,虽然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但是那里山青水秀,四季风景如画,村子里人口不多,却个个纯朴善良,憨厚老实。那里,有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山水、田园,因而,我和我的父辈们一样,热爱着我的家乡。”


       ――这是妈妈那篇作文的第一段落,每每一写到关于“家乡”的作文,便免不了歌颂或赞美,所以懵懂无知的我,尽管常常喜欢去舅舅家里,而且一呆就是近一个月,尽管抄袭着妈妈不知何时写在那个天蓝色塑料包皮的,“工作笔记”上的作文,但是心里却偷偷地,对这些看上去已褪色了的文字字迹,怀有些许的质疑,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似乎并不觉得妈妈的家乡有多美,更不清楚那里的人们纯不纯朴,憨不憨厚。直到后来渐渐长大,慢慢开始深入大自然所在的美妙境界,开始发掘自然界中的一些美好事物,也开始懂得了不光要用眼,更要用心识人辨物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妈妈的家乡,原来真的如同她所描写的那样,美丽,迷人,而她家乡的人,也的确是纯朴善良,憨厚老实。


       外公外婆只有舅舅和妈妈两个孩子。外公是那个年代鲜有的“知识分子”,也因为他为人处世正直无私、谦和友善,所以村子里不管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请外公去“当总管”,主持一切重要事宜。而外婆她,也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她聪慧、贤德,所以她和外公一样,深受村民们的亲赖和尊重。至于舅舅嘛,从小到大,一直以来他在我心里,就像个铁人,更是个‘万能’的人。他是村里第一个买拖拉机的人,由于道路交通不便,他便起早贪黑,嫩是把那条宽窄不一的小道,修成了一条平坦宽直的大路,不管屋里的还是屋外的,不管是粗活还是细活,在他那里,都不是个事儿。还有舅妈,她的娘家在“小天水”,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乡镇的人,她特别的慈善,也非常直率,是个急性子的人,她,总是操着“下川里”人的口音,用她洪亮的声音喊我和表姐表哥:“快一点儿回来吃来,你看你,咋把衣裳弄成唔过子的了洒?……”


       舅舅家没有像我们村里那样的“川地”,所有的田地都在山上,那时候,农路还没修开,尽管有几块地相对较平坦一些,但是通往地里的路,却是弯弯曲曲,宽窄不一。为了方便务农,外公养了一匹马和一条驴,春耕时,它们可以犁地,夏天可以拉架子车收小麦,秋季一样可以拉玉米,犁秋田,冬天,还可以去较远处的山泉里驮水。


       每当日落西山之时,一天的活,也算是忙的差不多了。外公就会牵着深灰色的驴子,和那匹枣红色的马儿,去村西边的大沟里饮水,我和表姐表哥他们,也会追随其后。沟边上,前来饮水的牲口很多,那些主人们,总是在谈论“东家牲口性子温、棉,西家的骡马性子燥、烈”或是“东家的毛驴子又闯祸(踩别人庄稼)了,西家的母牛又下牛娃了”等等这些话题。


       表哥和表姐胆很大,抑或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那样,每次都骑在马背上,抓着它脖子上的鬃毛,点点晃晃的往家走,而我,却因为担心会被马儿抖落下来,摔在地上,所以从来都没敢尝试过骑着马儿走路,没有感受过他们所说的那种“美地很”的感觉。


       大表姐已出嫁了,嫁到了她舅舅家所在的那个镇上。表哥比我和二表姐大四岁,他一表人才,理了个当时流行的中分发型,像极了年轻时的四大天王之一郭富城。二表姐比我大几个月,她遗传了舅舅和舅妈两人的强大基因,浓眉大眼,甚是漂亮,性格也是开朗大方,就像村里人所评价的那样,“从小看大,很有出息”。


       那个时候,我老喜欢去舅舅家“转亲戚”,因为舅舅家里,总是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春末夏初,漫山遍野花红草绿,正是“牧童们”放牛浪马的大好时光。表哥有时候会牵上马儿,有时候会牵上驴子,带上我和二表姐,约上他的“铁哥们儿”一起,去村庄正对面那连绵起伏的山上,边放马,边摘野草莓。


     “草越长的地方,‘瓢’(野草莓)越大”,这是外婆给我们传授的经验,她还说“草越长的地方越要操心,草底下会藏‘长虫’(蛇)”。因此我们就会找一根棍子,先拨一拨、动一动长长的草丛,确定“安全”后,再掀开草苗,时不时的,我们会被红红的、白白的拇指肚大的野草莓惊的“哇哦,妈呀”的直叫唤,当然,偶尔也会看到有花花的,或菜绿的蛇“哧溜”的一下从草底下窜出,然后摇摆着光滑柔软的身体,径直远处爬去,那时,我们望着它远去的“背影”,老半天都会心有余悸。


       小盆子或大缸子摘的差不多快满了,马儿也托着缰绳从那头窜到了这头,肚子当然也已经是鼓鼓的了,抬头看看山的对面,家家户户已是炊烟袅袅, 整个小村庄,被灰白色的炊烟笼罩,和着苍茫暮色,有点分不清谁家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只有独居村外的大舅(舅舅的堂哥)家,较为清晰一点,那股时而凝聚时而扩散的灰烟,从厨房顶上那根用砖砌成的烟囱里徐徐升空,有种“引领者”的风范。――该回家了,再磨叽磨叽就看不见回家的路了。


       长长的牧马队伍原路返回了。山谷里,似乎依然回荡着“牧童们”欢乎雀跃的嬉笑声,和马儿们“嘶嘶”嚼食的声音。一进门,表哥去拴马,我和二表姐便迫不及待的,去往装着野草莓的小盆子里撒白砂糖,抖抖翻翻,确定已均匀了,然后找个干净的塑料袋封口,本想着第二天早上才吃的,因为经过一晚上的“捂”和“腌”,会比刚摘回来时更甜更好吃,可是,有谁能经得住那“美味”的诱惑啊!一会挖一小勺子,过一会儿又挖一勺子,越吃越够味儿,可是也越来越少了。“算了吧,干脆吃光得了”,表姐说。接着,三把小勺子碰碰撞撞,两分钟不到,盆底,就剩下粘粘的,白砂糖消融后留下的物质,只不过,那酸酸甜甜的草莓味,犹存。


       夏末秋初,核桃熟了。牧马队伍改变了去向,在村子以下的“核桃树地”,进行了另外一种“采摘”,那尚未褪皮的绿核桃,三只一簇,两只一束,在小扇子般的树叶下,随风点晃,仿佛在招呼着那群活蹦乱跳而来的“牧童们”――来吧!成熟了的果实,已等待着你们来采摘!


       经过一番爬上爬下的折腾,树枝折了,树叶落了一地,腿和胳膊上,也留下了划痕。摘一大包绿核桃绑在马背上,回家后,留一些当时“解馋”的,剩下的装进编织袋里捂几天,绿皮就会自己脱落掉。至于解馋的那部分,可以用砖头去砸开,也可以用小刀子挖开,总之,只要能吃到里面那白白嫰嫩的瓤,用什么办法都可以的。


       还有更好玩的,就是“打三角”和“打四角”了。用废纸旧报或已经读过了的书页,折叠成三角形的,就叫做“三角”,折叠成接近正方体的,就是“四角”,大小不一,薄厚不定。“张三”将一个“三角”或“四角”平放在地面上,让“李四”拿着另一个使劲去打,如果被打翻过了,就算是赢了,两个就都归“李四”所有了。就是这样的规则,我们一玩就是大半天。表姐是我们当中的“高手”,她只要把自己手中的“三角”轻轻地的一揉,打下去,准翻,所以那个时候我常常会输的精光,然后恼羞成怒地跑出门去,顺着去我家里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边走边回头看,看看后面有没有人来追我。


       远远地,听到外公在喊我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就会走的更快,故意想要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直到腿酸脚软了,才会放慢脚步。外公他,会拿着从表姐那里“没收”回来的“三角”,边往我兜里塞,边哄我回去,慢慢的,我心里的疙瘩被解开了,才拉着外公的手回去了……


       天灾?人祸?灾祸的降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伤口太深,就更不宜去触碰乃至提及了。那年,外公外婆因受重创而相继去世,向来坚强到有些倔强的妈妈,她“疯了”,一直都“不太爱操心”的爸爸,也崩溃了,天,似乎都塌下来了……好多年过去了,妈妈一直都活在自责与懊悔中,始终无法解脱,爸爸也心存对舅舅家的亏欠,一直难以释怀。后来,舅妈入会了,或许,是“万能的主”,唤醒了舅妈本性固有的慈悲之心,经过了那段黑暗笼罩的、折磨人的时光后,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又重新成为了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无止境的忙碌,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冷落了亲人,疏远了亲情。心里,尽管常常记挂着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但终因“脱不开身”,而一次次取消了去探望常牵挂的亲人们的计划。


       最近在朋友圈里,看到表姐发表的文字下面所附的图片,是舅舅家院子里的雪景,那座熟悉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和那一个平而宽敞的大院子,洒满了无数个我尚未长大的脚印,偶尔的夜梦里,依然会出现在“三舅婆”家后院子里摘杏子的情景,还有,独自一人,行走在曾经生气时让外公追过“离家出走”的我的那条,“阴山地”底下的“阴山路”上的情景……


       我多想回到从前,回到当年边牧马边摘野草莓,边牧马边摘绿皮核桃的那个年代!多想回到打“三角”、绊“四角”的那个时候!多想让外公再追追那个因输光了“本钱”而恼羞成怒的我,哪怕就一次!多想回到,那不懂世俗,所以不会被世俗困扰;无所畏惧,因而无需被顾忌牵绊的岁月!多想放下一切,不去迎合,不去猜想,任天翻地覆,任尔虞我诈,吾只管洗净铅尘,静观风云之多变;抛开庸俗,笑谈人世之炎凉……


        如今,妈妈的家乡已不再那么偏僻,“寨子梁”的大路修的很宽,当年舅舅一锄头一铁锹挖出来的那条土路,也已被硬化,交通道路已经是四通八达,村子里新盖的房子鳞次栉比,隐约记得的那盏盏造型别致的煤油灯,早已成为了“纪念品”,家家户户,从养牲口到买旋耕机,从摩托车到小轿车,经济亦然上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当年的“小山村”,已变成了如今的“大山庄”。只是,我的“铁人”舅舅,他和我的妈妈一样,已是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而身材高挑、性情豪爽的舅妈,一样被岁月改变了当年姣好的容貌,那悄然爬在她脸上的皱纹,折射出她大半生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我和表哥表姐们,也已步入中年――


       一切都在不断的变化,恒久未褪的,依然是童年时光洒在妈妈的家乡里的美好回忆。

作者简介

邢小云,80后,甘肃天水人。一个在车轮滚滚中与诗结缘的女子。

|敏而好学|独具匠心|铸新淘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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