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叛逆中重获城市权利——读《叛逆的城市》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2-12 10:18:38

作者简介


戴维·哈维,剑桥大学博士,马克思主义经济地理学者,兼善社会学与人类学;曾先后任教于布里斯托尔大学地理系、牛津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地理学与环境工程系;著有《地理学的解释》(1969)、《社会公正与城市》(1973)、《资本的限度》(1982)、《资本的城市化》(1985)、《意识与城市经验》(1985)、《后现代性的条件》(1989)、《希望的空间》(2000);、城市社会弊病的关联;提出时空压缩、空间正义、弹性积累、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等概念。


《叛逆的城市》(2014,叶齐茂译)中汇集了他近年有关城市理论(城市阶级冲突、。本书可谓戴维应用马克思主义方法探索城市、城市化和城市发展的导论(豆瓣书著)。

《资本论》第一卷中提到“最蹩脚的建筑师也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因为在房子实际建成之前,他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有了它的结构…人不仅使他所从事的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段解释实践能动性的话同时也在赞扬着建筑师的规划能力。但建筑师的自我意识不仅受到感官与审美的引导,。1853年巴黎的城市建设开启了弥漫全球的城市化进程,城市表面上依规划者的蓝图创建,实际其生成过程与内在肌理依然遵循资本主义再生产的逻辑。城市空间更新与隔离是资本家驱逐市民、谋取地租的惯常手段,但戴维……Ÿ哈维认为,生活在其间的工人阶级可以通过空间占领来提升革命的可能,从而把革命的乐观的乌托邦态度落到具体的情境与细节中。

 何谓城市权利

和上面建筑师的比喻相似,我们带着启蒙以来的理性建立了一个个大城市,却发现它们逐渐走向我们的反面。现代的城市被当成一个新的乌托邦空间,却产生了诸多问题,这些问题必然涉及到在城市中谁的权力拥有优越的理性,而这种理性在什么条件下被当做权力来应用。


“老巴黎和新巴黎有着巨大的反差,意大利广场周围高耸的建筑巨人和可怕的蒙帕纳斯大楼携起手来,向老巴黎进军,左岸的高速公路、街区建起的高层公共住宅,街上充斥着价格被垄断的商品,曾经围绕着马莱区小手工艺作坊的那些生机勃勃的街区生活已经完全解体。”这段感伤的描述中充斥着对现代城市的恐惧与老城市街区生活的留恋,当疏离与危机已经成为常态,对于城市权利的呼唤就不可避免了。

戴维·哈维

列斐伏尔列斐伏尔认为传统的城市是市民的作品(oeuvres),而不是产品(products),它是被市民的要求、伦理和美学组织起来并加以调整的。他认为城市权利既是一种哭诉也是一种诉求,哭诉是对巴黎日常生活逐渐凋敝的痛苦反应,诉求时擦亮眼睛去观察这场危机并建设另一个城市生活的指令(1967)。城市的权利就是居民控制空间社会生产的权利,是一种居民能够参与使用和制造城市空间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延伸到所有城市居民中,探讨两个核心权利:参与的权利和占有的权利。


在戴维·哈维看来,街头巷尾的事情比思想遗产更重要,新时期的城市权利应该从理论走向实践。“城市权利这个概念不是源于各式各样的思想火花和一时风尚,而是源自城市的街头巷尾,是受在绝望时刻寻求帮助和寄托的一种哭泣”。列斐伏尔并能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却在批判中给出了一种颇具启发的辩证态度来对待这种哭诉和诉求。


站在动态与建构的立场上,城市权力是一种不实际存在却能够生成的权利,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符号,取决于谁为它填充内容。这一过程会关涉到民主化进程中的城市社会运动各方面,是决定着城市日常生活的斗争。


他们的这种观点自然会受到城市规划技术专家的强力批评,他们把城市看作客体与看作机器,是功能区分离的设计。他们认为任何对于空间的改变都源于资源与功能优化,个体权利的抗争是不能与整体相提并论的。然后城市权利的整体概念正是由个体汇聚而成的,个体整体、从分散到组织、从异质到同质的革新正是戴维……哈维批判理论的实践路径。

城市权利的丧失与重获

若说城市权利是一个空洞的符号与生成中的集体权力,是历史中的地理概念,那就有必要探讨一下城市大众为何失去又该如何夺回城市权利了。

* 城市的资本再生产之道

1853年,奥斯曼重建巴黎。他知道,他的工作目标是用城市化的方式解决资本过剩和失业问题,。奥斯曼不是修修补补,而是合并与重建整个街区,用金融体制和借贷的方式,解决资本问题。但这种过度扩张和具有投机性的金融信贷终于在1868年崩溃,奥斯曼在工程中失去的城市,是巴黎公社揭竿而起的部分原因。20世纪,纽约等其他现代城市的遵循相似的崛起、凋零的抗争的过程。

城市化是解决资本主义内部积累过度的方式,也是掠夺性积累资本的路径。资本主义永远都在生产城市化所需要的剩余产品,也需要城市化来吸收他无止境生产出来的剩余产品,两者呈现出一种内在的联系。


全球性城市化使这一过程更加迅猛且无远弗届,新的金融体系为全世界范围内的投资者做抵押贷款来谋取利息,但这只是分散了风险并没有消除风险。房地产商贷款建设、中产阶级贷款买房,实体与利率都成为风险之源。国家背景下的各种金融力量推动着对贫民窟实施强制性的拆除,有时会粗暴地剥夺其整整一代人占据的土地。在资本和国家的指令下,城乡间曾经存在的清晰划分会逐步消退,成为一种地理发展不平衡的相互渗透的空间,一部分居民一夜之间变成靠租金过活的休闲城市人,而另一份人则低价出让了自己的财产搬向更远郊区或无基础设施的城中村。购买了远郊投机性住房的人,必须承受高额的出行成本与不断提升的按揭月供,还可能因复杂的信用条款而随时落入被没收财产的陷阱。由此城市完成一轮轮的更新、大众一次次被,资本完成自身的复制与循环再生。


 文化与空间的垄断本质

戴维·哈维提到垄断地租的概念,它不仅指实际土地的垄断获益,也扩展到对文化、艺术等稀有资源的垄断上。垄断地租具有其内在矛盾:唯一性是定义稀缺的重要原则,而可交易又绑定了货币计算原则。市场本身具有摧毁独特品质的作用,越是容易销售的东西,它的唯一性和特殊性就越少,但资本家仍然试图坚持其商品的独一无二性。


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现代化的进程与消费社会的来临,资本主义转向新的阶段。在后工业时代、消费社会,消费已经取代了生产成为主要生产力,而制造“城市奇观”和壮观空间就是刺激长期持续消费的有效途径。当今的城市化过程中,对地方文化创新的强调往往是处于寻求垄断地租的考量,。城市独特形象的塑造也是垄断地租的形成,类似于布尔迪厄所说的文化资本。将谁的文化设为名片关系到集体符号的选择,。与之相配套的城市空间建设也就必然更优先。这种包括文化生产在内的城市共享资源选择,。

《叛逆的城市:从城市权利到城市革命》([美]戴维·哈维 著)

同文化一样,空间也是被垄断的商品。城市化是社会生产和创造空间的过程,而空间也反过来作用于社会生产过程(Castree, 2004),城市的空间不仅仅是社会关系的表现,也深刻影响着社会关系。所以,改变不公正和不平等的现象必须改变空间,社会权力概念的基础是空间公正。


如今,智能的城市生活质量已成为一种有钱人的商品。不断加强的贫富和权力极化将影响城市的空间形式,不断出现堡垒式的分割、封闭型社区和处于监控中的私有化公共空间。被日益软性囚禁在恶劣的环境中,他们没有被消灭只是在迁移。城市市民的权利,是在城市空间分配和创造中提出声明和更新的群体的权利。

 

*共享资源的未来

资本通过瓶装水、阳光房、空气净化器已经将水、阳光和空气这些非劳动产品比变为另类的商品。下一步,空间、文化、记忆都有可能被商品化了。


戴维·哈维将公共空间、公共物品和共享资源之间做了区别:城市里的公共空间和公共物品一直在处于国家的管辖中,如卫生、公共医疗和教育,但它却并不一定是共享资源。城市是一个斗争的场所,,把他们变成共享资源,管理者才会在被迫中给工人阶级提供公共物品。哈特和奈格里提出,我们应该把城市看成生成共享资源的工厂,。


戴维·哈维认为,集体创造出来的共享资源,如城市空间与文化的权利应该是一定是集体或共同所有的,但事实上他们正被资本以商品化和货币化的形式圈占。城市集体劳动所创造出来的巨大的共享资源必定属于共同创造这份资源的人,城市权利的基础建立在创造城市共享资源的那一部分集体劳动上,争取城市权力正是对资本从他人创造的共同生活中获益和赚取租金的斗争。


*为反资本主义斗争而夺回城市

城市化的过程意味着城市城市对大众城市权利的剥夺,这经常演化成一种周期性的反抗。在城市环境内的占领和圈地常常成为城市运动的方式。从遥远的巴黎公社、、西雅图总罢工、开罗解放广场运动到最近的反对伊拉克战争游行、占领华尔街等运动,都发生在城市中心,并以各种网络形式蔓延开来,。


而圈地、空间控制、监控城市整体生活,也使出现新的社会关系(新平民)的可能。戴维·哈维意义上的叛乱公民,比公共知识分子更加普遍且有行动力,他们可能在城市的角落里在最微观的空间实践,创造出“异质空间”,一旦这些人聚齐,就能形成有力的“城市权力联盟”,异质空间也会串联推翻原有的同质空间。


,城市社会运动常常被认为是解决个别问题的改良主义运动,因此城市既不是阶级的,也不是革命的。,。


,出现了三个可鉴的观点:1.在取得周边街区或社区、城镇大众强大且活跃支持的情况下、基于工作的斗争最有可能成功。2. 工作的概念必须改变,要把原先那种与产业相关的狭窄定义改变为更为宽泛的工作概念,全面涉及日益城市化的日常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因为当下家庭场所与生产场所的界限正在消失。3.注重生产中工人的反抗,同时联合生活空间与城市生产中反抗的工人阶级。


马克思主义与城市的结合,工人阶级不是要实现什么理想,而是要解放那些由旧的正在崩溃的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孕育着的新的社会因素。巴西宪法通过若干保障城市权利的条款、巴西阿雷格里港“参与式预算”、亚特兰大“美国社会论坛”成立国家层次的“城市权力联盟”,这些都给了我们新的希望与期待。


戴维·哈维突破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局限,将空间纳入资本主义批判的领域,并将城市与阶级、生产场域相连,使得批判更有现实的冲击力。,仍缺少操作性指南,他所列举的案例似乎也难逃“解决问题的改良主义”的诉求。即使前者可以实现,若干城市异质空间的走向是否会是下一周期的同质化也难保障,也许在资本本地化的过程中,与其进行统一性与特殊性之间的讨价还价是一条曲线吧。

参考文献:

[1][美]戴维·哈维.叛逆的城市[M].叶齐茂;倪小辉译.北京:商务出版社,2014

[2]李晓乐; 王英; 王志刚.环境·正义·阶级——略论戴维·哈维的空间正义思想[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2(11)

[3]阎嘉. 戴维·哈维:从地理学家到新马克思主义旗手[J].甘肃社会科学,2013(9)

[4][美]戴维·哈维.希望的空间[M].胡大平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5]程世波.批评理论的空间转向——论戴维·哈维对空间问题的探寻[J].重庆师范大学学报.2005(6)

[6]朱文健.【南大建筑】读书品茗|亨利·列斐伏尔|“城市的权利”:城市空间重塑. http://www.wtoutiao.com/p/q33XSQ.html




图片:来自于网络

编辑:王聪


南大新传读书会(微信号:ndxcd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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