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白话百年中国当代诗歌百人微访谈(二十二) || 刘波、陈亚平、面海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1-01-29 06:2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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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

      中国当代诗歌就是指新文化以来,中国的白话诗、新诗和现代诗。今年是这个诗歌的大日子!从胡适发表《新文学刍议》和他的一组白话诗,马上就到一百年了。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总结与研讨,废话教主杨黎带着四中校草李九如一起做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中国当代诗歌微访谈。为什么说“非常有价值"?从所覆盖的人群,问题的深度,到回答的精妙,都值得反复一读再读。

      微访谈覆盖了老中青百名诗歌写作者,杨黎采访部分以老将为主,九如采访部分以年轻人为主。教主和校草都付出了很多时间和心血,编辑正在对访谈内容进行整理,陆续在四中首发。正在编辑中的《橡皮》5也会选发一部分,整体访谈最后会辑集出版。

      感谢所有参与微访谈的诗歌写作者。       









刘波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诗歌好像与成功无关吧。要说中国当代诗歌有一点成绩的话,也只是它解放了汉语,打破了僵化的语言格局,让现代汉语获得了其自由表达的空间、诗意与现代性。而自由应该是当代诗歌相对于其他文体的一个镜像,它既可以是现实的,也可以是现代的,甚至两者也在一定程度上达至了某种融合,促使现代诗歌从更多意识形态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真正回到诗的本体。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中国当代诗歌首先是解放了现代汉语,让现代汉语在诗人们不同的想象和创造中变得更加丰富。作为语言的艺术,诗歌要求表达必须精练简洁,这其实给诗人们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当代诗歌不仅在语言上为诗人们提供了充分表达的空间,也让他们在各种题材上寻找自己的切入口,尤其是那些微妙的、幽暗的部分,可能是语言所未能通达之处,但更多的诗人们还是愿意去直面它,挖掘它,他们所得也许不一定是鲜明的结论,也有可能就是一片混沌,但这些暧昧的、混沌的、神秘的日常书写,就是诗意本身。

 

现代汉语和古白话的差别,并非一时能说得清楚。至少,二者从起源上是有差异的,现代汉语曾受惠于翻译体的欧化语言,也就是说,它在自身的起源与发展过程中,一方面吸取了古文言的精髓,另一方面,也受了西方的直接影响,因此,它比古白话要显得更富有内在活力和现代感。它被时代所激活的那一部分自由的声音,正好是古白话所缺乏的灵动与自我更新意识。现代汉语的路径在当代诗歌领域中变得更宽阔了,这是一种“变革”的力量。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我还是觉得叫现代汉诗更符合它百年历史的客观性,总体上它是区别于古典诗歌的。而且这个前缀的“现代”,不仅仅指时间上的现代,更是一种精神与思想上的现代性。它有着反叛传统的痕迹,也不乏向西方现代派文学学习的结果,由此可见,它是一种变革的结晶,继承与综合了多种中外“传统”因子,才会有今天现代汉语诗歌的新面貌。这样来看,现代汉诗在呈现其现代性的同时,也有它的包容性,既可以对接我们的古典传统,也可以在自身的先锋性中获得创造的生机,还可以在未来的革新中保持它的延伸性,这纵横交叉的庞杂现实,也是其经历百年艰难发展后的一个自然结果。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年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这更像是让人来梳理百年现代汉诗的历史,也是一个人的诗歌史吧。白话诗的诞生,即它最初的出现,是胡适、刘半农、沈尹默他们在《新青年》上的亮相,虽然这一历史好像与真正的诗歌无关,。这种“反传统”的被迫之举,也从某个侧面成就了现代汉语的生成,这也为后来白话诗很快获得它的现代性提供了一个契机,并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础。接下来就是文学史上经常会提到的那些诗歌流派、组织与团体了,现代派、新月派、七月派、九叶派等等不一而足,然后诗歌就进入了多元格局,但也因此备受压抑。,成了传声筒,它本身的功能被意识形态所绑架了,,已经变得体无完肤,,让诗人们几近丧失了写作的尊严。而迟至1980年代,现代汉诗似乎才又获得了它再次走向前台的机遇,由北岛、芒克、杨炼、多多等人建构的朦胧诗时代,确实又勾起了那一代知识人的心魂与血性,当那些激昂的、抵抗的、不屈服的声音浮现,现代汉诗又重新接续上了一种现代的光芒。当然,现在看来,朦胧诗仍然是一个特殊时代的过渡性文学。1980年代中期以反叛的姿态闯入诗坛的“第三代”诗人,他们的诗歌虽然带着青春写作的色彩,但本身所具有的现代意识暗含着主体的精神自觉。而这种自觉在1990年代的平静和从容里潜藏得更深了,每个诗人都像是硕果仅存的悲壮的抒情个体,很多在新世纪重新回到诗坛的人,也是在这段个人化写作时期完成了他们的经验积累。1998年的“盘峰论争”似乎不得不提,但这场论争是以两败俱伤的滑稽方式收场,“知识分子”和“民间写作”之间的对立很快就被网络时代的混杂所消解了,两派之间并无实质的“仇恨”,且后来还隐隐地形成了相互的合力,丰富了新世纪诗歌的力量。但他们的诗歌美学的确影响了不少的后来者与更年轻的诗人,同时,也让新世纪诗歌更趋多元化、复杂化与世俗化。至于说百年新诗史上有哪些事件值得被我们所铭记,这个其实是不重要的,相对于诗人的写作与文本的价值来说,事件与圈子终究会消失,最后真正能留下来的,或许还是那些凭借独特的文本所立足的诗人,具体就不一一罗列了。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什么是诗,我还真是说不清楚,能完全说清楚的,也许就不是诗了吧。而一旦谈到现代汉诗的标准,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让人困惑的怪圈。关于现代汉诗的标准问题,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提,伴随着它的发展也持续了近百年时间,我至今也未见哪位诗人或学者将这个问题谈清楚,可见,现代汉诗的标准是个复杂之事。其原因可能还在于现代汉诗本身的不确定性与模糊性,它仍然在生成的途中,尤其是对于那些天才诗人来说,还有更大的变化空间和更多的美学可能性,我们怎么给它定标准?唯此,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标准,也就是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现代汉诗这里是可以成立的。何以那么多人不断在探讨现代汉诗的标准,最终也未给出一个让所有人信服的结论?如果说现代汉诗有标准,它也是动态的,相对的,与时俱进的,肯定没有绝对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统一标准,因此,标准只能内化在每一个诗人自觉的创造中,且须遵循两个原则,一是自由的语言创造,二是现代性的诗意,这些只有诗人自己去感悟与体会了。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对于很多诗人来说,其实不是个问题。他想写,自有他想写的理由,而且每个人的出发点可能都不一样。有人就是写诗的天才,他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语言表达上的天赋,这样的人就适合写诗。还有些人写诗,可能就是为了发泄青春的激情与冲动,这种情绪化的写作有时会很短,有时又还能延续很长的时间,因人而异吧。在这样一个时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写诗,可能一方面是出于自身对语言创造的特殊偏好,另一方面,这个时代也确实需要诗人来揭示某种存在的荒诞,似乎也只有诗歌能完成这样的使命。对于我自己而言,诗歌在这个功利与浮躁的时代是最无用的,但我愿意持守这种“无用”,而且这种持守并非刻意,它就是我内心的一种精神需要,内化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写诗对我的性行为和性想象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我想这样的问题,也会是因人而异吧。我不会一写诗就想到性上去,让它成为我构思的一部分或某个兴奋的支点。当然,有很多人可能有此爱好,这或许是他们想象力太丰富或欲望过于强烈的缘故。性也许是诗的动力,它们还可能会构成一种相互抵抗的张力,可性和诗经常出现在一起,又往往容易滑向一种虚无,因为这两者有时跟虚无紧密相联,它们甚至是同质的。

 

 

 

 

刘波,男,1978年生,湖北荆门人,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现任教于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中国现代文学馆第五批客座研究员。著有《“第三代”诗歌研究》《当代诗坛“刀锋”透视》《文学的回声》等。曾获得“后天”批评奖、《红岩》文学批评奖等。

 




 




陈亚平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我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真正从语言本身的角度,把语言从诗歌工具的地位,解放了出来。这是“白话诗”运动开启的语言本身思考的序幕。因此当代诗歌,才有西方到东方的那一种:1、对全球语言普遍化的共同使用。2、让语言回归语言本身成为一种意识。本质上,“白话诗”运动是以“西方话语主义”与“东方主义”的语言立场取消界限。至少是在东西方语言思想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白话诗”运动直接奠基了中国当代诗歌的最大成功处,是拯救语言。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1.语言能指的最大自由机制。比如,音韵、排列2.句法灵活、倒置。

 

现代汉语是西方语言形式演变而奠基的符号形式,它与中国古白话的本质区别在于:现代汉语是逻辑化形式,古汉语是去逻辑化形式或者非逻辑化形式。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我的建议是“新现代诗”的说法。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杨黎的诗歌“废话写作”的言说,是中国当代诗歌划时代的东亚思想方式的语言立场。“废话写作”的言说,代表了诗人空前的对语言回归本体问题方面的思考。例如,,但他们其实什么都没说出,他们说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人云亦云的‘闲话’”那一种反思。这里我提出,,就是杨黎说的“诗歌与废话”的回问关系。“废话”对语言的误用与白用的深思,使他的语言“虚而上”哲学思辨无形中,通向了维特根斯坦的“看”和“显示”方式,也通向了禅宗“以势示禅”的悟语方式。因为西方的维特根斯坦和东亚的禅宗,同样知道语言的限度之所其然。这可能可作为对杨黎废话论的反面的理解。杨黎只不过是用“废话”来示显其“不可说”的反面,这就像禅宗必须得借助“不立文字”这四个字来“不离文字”这一相反而机的原理一样。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诗,一开始就已经天生的超世的内在于诗本身。诗,不是在“诗本身”之外单极分化的所要还原回到什么的东西,诗,原本就属于对诗本身之外的不。诗,不是显异者,而就是显异本身。

 

但问题是:如果说一个诗人的诗作,在入思的说显中,达到了全诗状,就意味着一种元思的话,那诗人又有什么必要,还在诗作中显化那些对元思的剖思呢?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现在已经把“诗”,转化为“思”。因为它们天生就是有关联的。思想与诗化的结合(cohesion)看起来是如此地密切以至于思想家也不时地通过其思想的诗的特征而突出出来,而诗人,则只是通过他们对思想家的真实思想的接近才变成诗人。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对真正的诗人来说,这个问题不用问也不用答。

 

 

陈亚平,诗人,独立学者。


 








面海回答


一、你认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是什么?没成功的话那最大的问题又是什么?谢谢你的支持,我等着。

 

是的,纠正下编按的《新文学刍议》,是《文学改良刍议》,不是《新文学刍议》,1917年1月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风向标《新青年》上发表的,也是文学革命公开发难的第一个信号,“今日中国之雷音”(语)。注意,是今日中国之雷音,不是仅仅今日中国文学之雷音。这纠正或注意,不是要纪念这场终结了三千年文言写作的黑暗漫长历史的伟大运动,也要为了为中国当代诗歌最大的成功找到起点或参照,不然最大的、最小的,它和锤子比较呢。也就是《文学改良刍议》提出的精神上和形式上的原则或要求,照胡适写的:“吾以为今日而言文学改良,须从八事入手。八事者何?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模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这八事胡适都一一做了说明。转眼现在百年了,我们不妨就个体或整体对照下,也许感到可以欣慰或失望。就像刍议,这个刍议是chú yì,不是zhòu yì(奏议)。就像有的把这场伟大革命从1915-1917分为启蒙文学,1917-1949为现代文学,1949-现今为当代文学。其实我不同意这分法,尤其当代诗歌,现在回头看,我认为直到20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民间文学呼应全球化民主新浪潮兴起的第三代诗歌运动到现今才为当代诗歌。要是这有什么最大的贡献或成功,我也仅仅认为我有幸和我同代的相当先知的部分民间诗人或地下诗人自觉走出了极权的恐怖或限制,进入了独立和自由的写作,也就是在为我们的主体或人格的独立和自由,为摆脱奴役的平等而写作。要说有什么最大的问题也是还有一部分,不管60后、70后,还是80后、90后、00后,还走不出来或没有走出来。那么胡适说:“自由民主的国家,从来不是一帮奴才建成的”,那么自由民主的中国当代诗歌,也从来不是一帮还有庙堂意识、奴才意识、偶像意识的所谓诗人写成的,更不要说与极权妥协、合作和一点狗粮献媚的。中国当代诗歌当然是语言天才的事业,。这就是我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其次语言革命。即使它都百年了,它也好像才开始,它还远远没有结束或完成,还不足以像保罗说的:“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二、谢谢你的回答。对于第一个问题,几乎都给了中国当代诗歌肯定。而这种肯定,都和语言紧密联系。那么我想请教你,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现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顺便再问一句,现代汉语和古白话又有什么本质的差异?期待你独特的高见。

 

其实我更愿意回答,中国当代诗歌究竟为当代汉语提供了什么新机制和新内容,以及当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以及古白话。其实前面回答过了,中国当代诗歌(这里所指的仅仅那些具有普世价值以及语言个性的)为当代汉语提供的新机制和新内容,,争取语言自由。特别赶上了网络技术时代,中国当代诗歌获得了现代汉语和古白话从未有过的时间和空间形式,也就是像康德说的感性直观形式,以及生存感、在场感、速度感、碎片感、怀疑感,也就是像康德说的杂多感。这就是当代汉语和现代语言以及古白话的差异,这个差异也将越发摧毁现代汉语和古白话沦为不可复兴的腐朽文化阵线。

 

 

三、很好,谢谢你的回复。在做这个微访谈时,我们在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等好几个词语中费了许多脑筋,总觉得没有最为准确的叫法。说新诗吧,那它针对什么旧呢?而且已经100年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叫下去。说现代诗歌吧,难道它不包括当代吗?说现代诗,其实好多诗并不现代,难道就要拒绝在这类诗歌历史之外?所以,我们真的很迷茫。所谓名正言顺,为中国百年来新的诗歌找到自己的名字,的确算一个迫切的问题,而且我们还发现,没有准确的命名,应该是中国现当代自由白话新诗最大的隐患。对此我们再次期待你的高见,找到最准确的说法。

 

呵呵,这要回答名不正则言不顺吗?另外我也很困惑,名有那么重要吗?就像清代的叫清诗,明代的叫明诗,元代的叫小令,宋代的叫宋词,唐代的叫唐诗,楚国的叫楚辞,先秦的叫风雅颂。当然这都后人的命名或统称。我已经预感到,再过百年,不管现在我们把我们写的叫什么,后人都会称为民国诗或大陆诗,也许罢。关键是写作,写最好的,最坏的,独立的,具有超越性、穿透性、遗传性。关键百年后,它们还存在吗?哪个存在?哪个不存在?存在多少?

 

 

四、好的,你的说法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这种诗,我们已经写了100年了。100年好像不长,但肯定也不短。亲,就你的阅历和学识,在这100里,有哪些诗人、哪些作品、哪些事件和哪些关于诗的言说,你认为是有价值的?有发展的?至少是你记得住的?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必定是一个关于诗歌100年历史的访谈。辛苦,辛苦。感谢,感谢。

 

呵呵,这让我开列我的个人阅读史吗?我从来不向任何人开列我的阅读清单。总之一句,中国的白话诗、新诗、现代诗、现代汉诗和当代诗歌,不管叫什么,统统靠喝洋奶长大的。这无须质疑的。没有洋奶,我们还在可能写八股、写格律。那么透露下,我更多的时候只读我的几个朋友的,即使极其少数。另外更多的时候也不是读诗歌,在读其它的,比如我宁愿去读西方古典哲学或童话品质的小说。

 

 

五、谢谢你回复,让我们的访谈很有价值。在前面四个问题之后,我们觉得有一个绝大的问题必须摆到桌面上来:这个问题,就是诗歌的标准问题。诗歌到底有没有标准?或者说有没有唯一的永恒的标准?笼统而言,“古代诗歌”似乎是有标准的;而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白话入诗,诗歌事实上陷入一种先验的迷惑中:它至今也没有完全确立自身,或者说,它需要像中国古代诗歌一样,确立一个标准码?说白了吧,上追千年下启万世,到底什么是“诗”?期待你指教,并先谢。

 

哦,我好像写过一个短文,我搜下,也许可以找到。哦,找到了。贴在这里,算回答,但是不一定,说它伟大、光荣、正确哦,说它一句顶一万句,说它五十年不变,说它一百年。

 

《诗歌无标准》

 

1、诗歌有无标准?如果问三个人,可能有三个标准。如果问两个人,可能有两个标准。如果是问一个人,就可能有一个标准。有三个标准等于没有标准,有两个标准等于没有标准,有一个标准也等于没有标准。

 

2、什么是标准?标准基本是来自西方实证主义的科学技术话语,是一个用来判定某一事物是不是某一事物的范畴和规则。建立统一的标准并强制实施标准化的过程也因此成为工业社会以及信息时代一系列行业的发展模式。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拿标准来判定呢??。道德有标准吗?只有公有而非私有的社会崇尚道德标准。艺术有标准吗?只有视艺术乃集体而非个人创造的集体崇尚艺术标准。诗歌有标准吗?只有喜欢被御用被奴役的歌德派或喜欢崇拜而愚忠之流崇尚诗歌标准。

 

3、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标准吗?如果仅仅是方法论,姑且可行。如果是标准,那孔子就是把诗歌沦为标准化、工具化、意义化,沦为伤痕文学的始作俑者。

 

4、无须赘述,自文艺复兴以来,特别是进入现代或后现代以来,诗歌的呈现之路即无标准之路。仅自本朝朦胧诗、第三代诗歌运动、网络诗歌以来,诗歌的呈现之路仍呼应或继承着无标准的必然状态。

 

5、更准确的说法是,诗歌就是这样一种事物,它不能被涵盖,被完全定义。它总是反标准的,反规则的,从而产生新的可能性,产生意外、例外,从而构成诗歌的发现。事实上,诗歌写作即一个反标准、反规则的发现过程,也只有在反标准、反规则的发现过程中发现未被发现的,并以自我自足的方式呈现出来,然后继续发现,继续呈现。

 

6、如果诗歌必须有标准,也只能是,“每一个诗人都将自己当作标准大全,建立自己的体系,将其节奏的个人周期,其气息的长度作为绝对类型。每个人将自己的耳朵和心当作普遍的定音笛和时钟。”(保罗·瓦莱里语)

 

7、如果诗歌必须有标准,标准的作用也仅仅是一个原则,一种方向,但不能确定诗歌应有的个性品质。不是说有了正确的原则和方向,就能写出好诗。你最多只能写出正确的诗(何小竹语)。而正确的诗充其量是科普读物,是麦当劳式的快餐,而不是具有发现性质的好诗。

 

8、、宗教工具、量化分析的工具,诗歌是,而且仅仅是语言的游戏和艺术,是人类童年最初的游戏和艺术的延续,是一个人对声音(语调)、节奏(语气)、语言(自我世界、个人体验)的把握、怀疑的呈现能力。无标准无规则的语言游戏,更不是有标准有规则的体育比赛。任何比赛都不是游戏,是竞争,是对游戏的破坏。

 

9、比喻一:诗歌仅仅是一次意外的天体爆炸,我们看到的仅仅是它发出的火光和飞散的碎片。

 

10、比喻二:诗歌仅仅是喜欢飙车、闯红灯、被警察紧追身后的那辆跑车。有时候,警察甚至发现,那是一辆无人驾驶的跑车。

 

11、比喻三:诗歌就像1987年从德国汉堡飞入苏联并降落在防空力量一流的禁飞区——莫斯科红场的那架“塞斯纳”轻型飞机,驾驶者马蒂亚斯·鲁斯特。

 

12、比喻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六祖慧能的禅语,我认为,说的也是诗歌的标准和意义,诗歌的标准即无标准,诗歌的意义即无意义。

 

13、比喻五:抽象艺术家纽曼有言:美学对艺术家就像鸟类学对鸟,我在鸟类学做过一点研究,我从来没碰到过一个鸟类学家认为鸟类学是为鸟做的。我认为,这说的也是诗歌的标准和意义,诗歌的标准从来就不是为诗人而准备的,诗歌的意义也从来和诗歌的标准没有关系。

 

 

六、谢谢你。关于中国百年诗歌的访谈,问题还多,但已大致有数。这里,我们想用一个古老的问题作为我们访谈的结束,那就是你为什么写诗?或者说是在今天,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而你为什么还写诗?写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好的,说句大话吧,我写诗,因为我活着。我活着,因为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因为我没有自由。我没有自由,因为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我无法去做任何事又找到自由,只有写诗才能够。这好像是循环论证。那就加一句,找到自由,这正是写诗的最大好处或快乐。

 

 

七、哇,各位大侠:访谈完了,我们才发现是六个问题。而我们算了一下,六个问题不吉利。所以,我们必须麻烦你,再回复我们一个问。不过这个问比较简单,也很好玩。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能不回复。一定。我们的这个问题是关于写诗与性的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写诗对你的性想象和性行为有没有影响?期待你的回复,多谢多谢。

 

哦天啊,你问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如实答好了,还是上面说的,我写诗,因为我活着。我活着,因为我有性欲,我要性想象、性行为、性快乐、性关系,甚至性苦闷。我从来不回避这个要命的人生问题或难题,也从来不再写诗时,因为也许只有它才是最要老实的、坦诚的、自然的,最具普世性,最具个人性,这也正是写诗的基本立场和方式。我认为。


 

 面海,原名尚钧峰。性别男。民族汉。1962年2月24日农历正月十九生于甘肃。1983年毕业于西安地质学院水文地质及工程地质系。,。最隐秘的60后诗人作家。最极端的素食者。离异独身者。辞去体制内公职者。无业者或自由职业者。者。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作品有诗歌、短篇小说、思想录(纸条集),部分收入《明月降临——第三代人及第三代人后诗选》《汉诗》《橡皮——中国先锋文学》《新世纪诗典》《自便年选》《新诗》《中国诗人村》《借来的诗》《给孩子们的诗》等出版物。因众所周知原因,个集从未能出版。居海口。

 







第二十三波沈浩波,轩辕轼轲,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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