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那张脸是泪水画出的还乡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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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

四十个冬天围攻的额头驾车驶向家乡。

冲开浓雾，如撕开句子般。闪电的句法！

疾驶或徐行。在暮色中，闪烁的交通信号灯心脏般跳跃。

四十个冬天围攻的额头驾车驶向家乡。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那张脸是一幅严重灾害的地图，泪水画出的还乡路线图。

现在，是牛羊入圈、鸡栖于埘的时候。浓雾不断攻城略地，将夜色涂抹得更浓，将矗立在原野的信号塔拦腰截断。

但满目仍是城市，夜色携裹着回家大军汹涌行进。不时鸣叫的甲壳虫汽车亮出通红的屁股。在城郊往故乡去的道路上则充满孤独——一条飘满鳄鱼的红色河流。

独自行进的还乡小车不断将莽野推向远方。倒映天空的灰色池沼送走驼队。山脉缓缓涌动，不断将天空收为一束。

四十个冬天围攻的额头驾车驶向家乡。

返乡者用思念的车头将前路点燃，将身后远去的城市缓缓点亮。

漂泊者

城市大街上，橱窗是一只只闪耀夺目光芒的媚眼，后半夜它们以关闭宣告死亡。但即便是死，对一个漂泊者来说也足够魅惑。

如果抬头，你会看到，从夜幕初下直到拂晓，明亮的北极星[ 北极星：这里指施工探照灯。]始终挂在那里。它闪烁微蓝的寒光，像一柄锋利的刀刃悬挂在城市建设上空。由此带来的轰隆、繁华，机器运转的速度感，无不使它成为城市的北极星——冰冷而荣耀的标签。

天空不断飞过暗影，这些墨汁漫延在空间海水里，逐渐稀释、淡化。——猫头鹰、蝙蝠和乌鸦的集合体究竟意味着什么？它们如此混乱、迷离而不知所往！是你，漂泊者的兄弟还是同乡？它们惊慌失措，即便形貌丑陋使人恐惧；对于城市，它们比我们更加不安。这场黑暗的舞蹈，只有音符在夜空旋舞。如果在冬夜，雪花会是它们舞蹈的陪衬。而现在，你则看不到它们乱得一团糟的舞步。（也没有一种舒缓的旋律浮现在你记忆当中。）黑暗舞会的非凡就在于，它永远使你神经紧绷。

你在期盼什么，可怜的漂泊者？除去黑暗舞会在你耳道凌乱的滑翔声、飞行者相互撞击毁灭的声音，它们哀戚如天鹅的声音，你还听到了什么？是工厂没有休止的轰隆之音？还是记忆之音？深夜，每当你入睡，它便在你耳畔喁喁私语。说话的内容则是气味、颜色和内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