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心得】“梦想”照进现实之后: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2-02-25 14:26:57


萌萌姐(即后文田亮)再三嘱咐我写一篇实习心得,然而总有倦怠碍着,几日几日的拖过去并也不见动笔。这时得了闲,便是从水流的日子里抽出一线空隙,我于是收拾杂绪,从鄂州火车站开始说起。



早在下车前两天,我就同鄂州市福利中心的驻点社工田亮联系过。那时我还分在青少年救助项目里,懵懵懂懂以为田亮是位圆头大耳和和气气的中年大叔。电话初接通我是有惊异的,女人说在散步,声音很有元气,问了情况以后说她来联系青少年救助的主管,我道了谢。很快收到短信,这次是青少年救助项目的主管陈新旭,也照例客客气气。加了QQ谈好时间地点,他说到时车站会有人接。这时我尚觉讶异——一个新近实习生竟然颇受重视么?后来我才晓得,社工本来就是这样一种温暖风貌:是把尊重不分贵贱地给予生活;是设置了一对一的特别关切,让人晓得哪怕千万人里自己也独一无二的;是海子所谓角落阴暗而仍心怀善意的,金黄的微笑。


三十三分钟路程以高铁来看,并不能算远。然而除却还留着半分念想的武汉,大地之广余者岂不尽是异乡么?这不由得使我泛起一阵虚拟的凄凉。下车望前走,左手边太阳降下来,是含蓄婉和的妃红。我心下涌起一股不安分,又生出大展拳脚的野望来。拖着箱子背着电脑,我直奔陈新旭主管的小电驴。好歹接上头,他乡也算是遇到故知。哪怕认识才两天,我觉得这位主管的黑色T恤总还透着股亲切的味道。客客气气上车,回福利中心途中一路畅谈,从吃穿住行谈到人生理想。再往后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改为自己乘车回寝,但这条通往鄂州火车站的路、这几番无始无终的长谈总还留存着恰如其分的舒适感。


耳边风大,前面的话刚冒出来就吹到后面,主管透露他是个只比我大两岁的甘肃汉子时,我决意要称他旭哥了。从鄂州站到福利中心的路程决计不算近——火车站附近本就透着人烟稀少的颓意,待快车如电近二十分钟才在葛山大道旁显出一条小路来,早已远离市区。两侧尽是耕田,间或有高压电塔巍然耸立。旭哥扬扬下巴,说远处绿沉沉连绵一片的就是所谓葛山,山上有道观,观里有道士。我点点头。他手把一下龙头,电驴倏忽窜进小路。


到了寝室天还亮着。同我一间房的是两个年纪和我一般大的前辈,旭哥介绍说一个是段勇,一个是邵鑫。起初我并不能分清哪个是哪个,不久其中稍矮的一位说带我四下转转:由联排的宿舍楼转过院方办公的综合楼,再往下左手边是护理老人的福寿园和社工站,右手边是灌木丛生里的亭台廊道,颇有野趣。细眼看去,建筑白绿相间,高低有致;草木相为掩映,路无陈杂。天光渐暗下去,这位前辈脸称不上英俊的,却透着和善。我这才晓得眼前寸发方脸的是段勇,余下高瘦出挑的自然是邵鑫了。两位室友据说四月份就到这里,已经是老江湖。听我喊饿,当晚就动手煮了汤面——先把自己照顾好,不然拿什么去帮助别人?邵鑫递来一支烟,我说不会。吃完便洗澡睡下。


前几日尚算闲散,无非帮着填几份文书。办公室里有两张大办公桌,我同两个室友共用办公桌。邵鑫话很多,言语里生命又旺盛,我乐得与他攀谈。言及社工,他笑一笑,跟我说课本上教的东西虚得很,真正操作起来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社会上的人不管什么助人自助,只关心能得到什么好处,扯教材上的废话不如多做几次宣传。见我半懂,他许诺过几天开小组活动的时候带上我。旭哥和另一位主管田亮共同一个办公桌。起初我对生人存了戒心,仅报之抿嘴淡笑,后来熟络起来,就同邵鑫段勇他们一样叫她萌萌姐。萌萌姐算得上直爽,厚唇大眼,声音是带着一点嘶的,先验的困倦感下面是静水流深的希望。我收了警惕,感到一阵融融的快乐——且不算其他收获,单单认识这些人就十分开心了。


去市里的救助站开会以后,旭哥说要动起来了。项目书拿出来对一对,指标清清白白——大型活动、特色活动、个案、小组,哪一个要完成多少次——于是计划书、策划书、流程表、物资表连气一通写下来,时间是定了中秋前。等到了邵鑫允诺的小组活动那天,我们几个都早早起床。收拾了横幅、小礼品和制服,先骑车去市区,匆忙忙吃了早饭,又去赶往上倪开的大巴。颠簸途中,邵鑫跟我讲做小组的时候,最紧要是控制场面——要树立威信,让成员在自己定下的规则里行动,不然就全完了。等终于到目的地,上倪小学的孩子们已经下了第一节课,操场上尽是奔跑玩闹。太阳开始显露出威严了,穿着逸飞的红马甲,我们几个大汗淋漓。小组活动当然是提前和校长联系过的,但老师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欢迎。旭哥给我一个会意的眼神,说这很正常。邵鑫也说小组活动没什么神奇,无非是带着孩子们玩一会然后发点好吃的。我愣了一愣,发觉出一种疏离与若隐若现的排斥。看我发愣,旭哥笑了。他说当然是这样,别人农村孩子吃不上饭了,眼里就是一个饿——你这时候说我来陪你做游戏吧,别人才不理你,为什么?别人饿!只想吃上一口饭,给不了饭你就滚犊子。我们能给钱让他们吃饱饭吗?


小组活动称得上顺利,孩子果然在邵鑫定下的规矩里行动,按计划玩了互相赞美、松鼠与树几个游戏。只是由于老师不耽误上课的要求,互动时间被削减到半小时。照例是发了糖果,扯了横幅大家开开心心合影。一个老师走过来问我,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先讷讷一笑,跟她讲我们是社工。她终于不掩饰怀疑了,又问一次,那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玩游戏?旭哥急忙过来救场,他说是市里的青少年救助站购买了我们的服务,我们过来是帮扶青少年的。我察觉到旭哥和邵鑫轻车熟路的尴尬,这恐怕是所有人都会提的一个问题。除了达成指标,这样的游戏和小礼品究竟能对孩子们造成多大的影响呢?一方面是服务购买方无视实际的主观要求,另一方面是社工机构委曲求全的沉默迎合,其结果就是真正付诸行动的底层社工面临要“亩产万斤”的窘境。说到底,在微薄的收入上置加一个无限的幻想,只可能让基层社工们陷于徒劳的沦丧罢了。


回来以后大家都现出几分恹恹来,于是躺下休息了。几日以后我被调到萌萌姐的项目,就此在鄂州市福利中心驻点。项目已经接近尾声,我帮着补齐文书,间或同段勇对福利院的老人入户探访。时间每日每日过去,夜里往上总能看到星星,较武汉多一倍。我伏案写就心得的时候,总心想着那边,那边星星比这儿多一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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