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年儿那天,春丽过来说:大霞,不少年没一块儿过年了。
魏霞说:好,还是你们过来,咱一起吃年夜饭!
丁夏又在冻冰灯,魏霞问他:你不是说今年不做了吗?
丁夏说:我不做了还得教柳梅做,更费事儿。
春丽也跟着乐。
大年三十,长山弄了不少的菜。
柳燕端着个大闷罐过来,说:里面是蘑菇炖鸡和酸菜排骨,一会儿吃前儿再串串汽儿。
丁冬拿了柳燕家的大炕桌过来,春丽说:上回一块儿过年桌子还是冬子和燕儿一起抬过来的,现在冬子自己一个手就拿过来了哈!
柳梅抱着都柿酒坛子说:丁叔你烀的什么?这么香!
魏霞接过酒坛子说:肘子和猪蹄一锅烀的。
两家人坐定了,长山举起酒杯说:这几年生活确实好过了,孩子也大了,占魁哥呀,这个桌子也快不够坐了!
占魁呵呵乐着说:你看冬子这大个儿长得,炕上都坐不下了!
柳燕从兜子里掏出来三个红包,说:今年给你们仨小孩压岁钱。
柳梅和丁夏赶紧接过来,丁冬却没接,说:我不是小孩了。
柳燕乐了:你不是还没挣钱呢吗。
春丽说:你姐给你,就拿着吧。
丁冬才接了,柳燕白了他一眼说:小样吧!
柳梅打开红纸,是一沓嘎嘎新的一元票子,一数十元。
柳梅叫喊:姐呀,你咋这么有钱呀!妈才给我两块钱。
大伙都乐了。
柳梅喝了几口都柿酒,脸蛋红扑扑的,一乐露出小虎牙来。
柳燕说:梅子越长越像山口百惠了。
魏霞问:她是谁?
柳燕说:一个日本女演员,演《绝唱》的。
魏霞说:那我知道了,学校暑假时候演的吧。
说着看了一下丁夏。丁夏脸一红,头低下了。
吃完饭,丁冬拿着桌子出来,柳燕端着闷罐走后面。外面嘎嘎冷,却响晴响晴的天。丁冬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
2
初一上午,柳梅过来给长山魏霞拜年,丁夏说:咱俩一会儿去给白杨老师拜个年吧。
进屋见了白杨老师,丁夏规规矩矩地鞠了一个深躬,说:白老师过年好!
柳梅也跟着说。
丁夏见林丽和丁冬也在里屋,就给林丽也行了礼,说:林丽姐过年好。
林丽说:你快坐下,咱唠会儿嗑。
白杨老师端着毛嗑盘子叫大伙吃;
林丽问:小夏你最近感觉学习怎么样了,还轻松不?
丁夏说:我没觉得咋地,还那样。
白杨抽着烟笑着说:这个孩子,总是这个劲儿,他紧张不起来。不过总是遥遥领先的第一!
林丽说:他脑子太好了。
白杨老师问:你怎么样了?最近学的,今年就高考了,准备考哪里?
林丽说:我成绩中等吧,我想考哈师大。
白杨老师说:你要是考上了,就是咱这儿头一个正式大学生。
丁冬说:念师大出来也是老师呗?
魏霞和长山说:你看才刚给咱拜年那丫头咋样?
长山说:那不是玉贵的二丫头吗?
魏霞说:是,这个丫头和咱冬子一直同学,俩人挺好的。
长山说:人家不是高材生吗?今年考大学了。冬子……
魏霞说:那倒不是大事儿,人家丫头可稳当,冬子这个孩子,哎!
长山也叹气:冬子这个孩子不定性。我看他见了燕子就走不动。
魏霞说:你也看出来了。哪天咱俩说说他!
丁夏和柳梅往回走,太阳亮得直晃眼睛。丁夏指着路两旁房檐子下边垂的冰溜子说:你看,都化了,多早呀!
柳梅说:今年是真化的早呢,你今年也要考走了。
丁夏转身问:你咋说到这儿来了?
柳梅也没吱声。
下午就变了天了,黑云密布的。傍下晚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一下就是一夜。早起丁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门推开。出来一看,他的冰灯全都被大雪没了。
3
林丽初七就回学校了,丁冬送了回来,魏霞说:你进南屋和你说点事儿。
丁冬进来坐在炕沿上,长山盘着腿坐在炕上,魏霞问:林丽咋开学那么早呢?
丁冬说:她也没和我说这个。
魏霞说:我可告诉你,别的我不管你。你少黏糊柳燕,听见没?
丁冬站起来说:咋了妈?
长山说:你知道啥呀傻小子,你就听你妈的!
丁冬没吱声,起身要走,长山喊了一句:你他妈回来!听明白你妈的话没?
丁冬说:听见了!爸,妈!
十五那天,长山从仓房拿出一个新的大红灯笼,红绸子扎的。往灯笼杆上挂,边拽绳子边对魏霞说:你看冬子伐的这个杆子多好,这么多年还是棒棒的。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找他回来吃元宵!
没出正月,柳燕就去了加奇。半夜回来,春丽问她,联系咋样了。
柳燕说:我托人找了地区百货的经理,人家说了,九月份有几个柜台到期,我托人先定下了一个,位置也好。
春丽说:托的谁呀?准成不?
柳燕说:肯定准成,咱都花钱了。你和我彭大爷说吧,咱这个就租半年吧,到了八月就退了。
春丽说:明儿我就去说。
春丽又说:你现在和大林还来往不?我看他可挺上心的。昨天还来给送了袋面。
柳燕说:妈你别问了,他乐意送,我也没答应他啥。
春丽叹口气说:那你咋想的呀,这年一过,你都二十四了。
柳燕说:等我奔出这个山沟再说!
开了学,丁夏就不去看电影了,小说也不咋看了,一心一意地看课本。
白杨老师说:丁夏要用起功来,可了不得。
丁冬穿了柳燕给做的西服,谁看了都说带劲,都问谁做的。有人到了柳燕的店儿里,点名要做丁冬那样的西服。
志丽也拿了一块料子带着黄武找柳燕,说:燕儿呀,你给你武哥做个一样带劲的西服。
柳燕吃吃乐:志丽,其实是冬子长得带劲,他穿啥都好看。
4
志丽的弟弟志红学习也不错,只是和丁夏比有差距。志红很用功,每天早早起来学习,志丽说: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去问问小夏吧,自己扣扣扯扯地多费劲。
志红说:我不爱问他!
志丽说:咋呢?他不爱教给你吗?
志红说:他也教,就是有的题我想了老长时间没思路,他却一点儿不觉得难,一下子就解开了,我心里可不得劲了,恨自己笨。
志丽笑:那可不赖人家了,我看你呀,该问问吧。
白杨老师在操场问丁冬:你住那宿舍阴不阴?
丁冬说:有点,我倒是没事。
白杨说:你带我看看去,自打出事我还没进去过呢。
白杨跟着丁冬进了屋子,见还是那张大木头床,立刻说:冬子呀,你咋还住这个床呢?你傻呀!
丁冬说:我看这个床挺好的,可结实了,我也不害怕,没啥大不了的。
白杨老师看床头上放了一本书,拿起来看, 牛皮纸包的书皮上,几个蓝钢笔水的大字:青春之歌。
白杨乐了:丁夏的书吧。说着摸了摸那张小书桌,说:那管英雄钢笔就放在这个桌子上呢。哎,一晃就是七年了!
要出房门时,白杨老师看见窗台的小镜子旁上有个小粉饼盒,想问,又把话咽了回去。
开春了。春丽见柳梅无精打采的,就问她:老丫头,你咋没精神呢,往年早张罗采达子香了,今年咋了?
柳梅说:也没咋,妈你说我毕业了,是去念区高中呢,还是上技校?
春丽说:你自己咋合计?
柳梅说:我也没主意,念区高中考大学是不可能的事儿。他们几年都没人考上过。
春丽摸摸柳梅头发说:你别愁这个,中考后再说。你姐啥也没念,不也挺好吗。
柳梅乐了:妈呀,我哪有我姐那能耐呀!你不总说我随我爸吗。
今年春暖,北山阳坡的达子香开得早,漫山遍野的粉红。丁冬也采了一大捧,插在一个大罐瓶子里,搁在小书桌上,满屋子的香味,进了走廊就能闻到。
5
过五一了。志丽和黄武去加奇置办结婚的东西。
火车上志丽说:咱下了车就奔地区百货,买好了寄存在车站,然后去看看林丽吧。
黄武答应着。进了百货公司,志丽选了被面床单,黄武说:我爸说了,叫你买可心的,别心疼钱。
志丽乐了:也别买太贵的,咱还得过日子呢。
两人又买了些合用的物件,装了包,寄存在车站,就奔东山走。
五月的山城,太阳直射下来,天蓝得像是染过了。路上黄武说:燕儿真的租了柜台吗?
志丽说:准保租了。
黄武说:她可真能耐,肯定有人帮她弄的。
志丽笑:你傻呀。
见了林丽,志丽拉着她说:妹呀,你咋这么瘦呀,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累了。
林丽笑了:姐,差多少算差不多呀?我没事儿。
黄武说:咱一会儿到下面吃吧。
仨人沿着大坡下来,黄武领着进了一个小饭店,牌子上写的东山冷面店。要了三碗冷面。服务员是个胖女人,冲黄武说:咱这儿的烧肉条最有名,尝尝不?
黄武说来一个,看了看小黑板上写的菜谱,又要了一个姜丝肉。
吃了饭,林丽说:我得回去了,你们再去街里逛逛吧。
志丽问:你几号考试呀?
林丽说七月七号。
去车站的路上,黄武说:少峰那个饭店也是冷面店,对不?
志丽说:是,叫山城冷面店。
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饭店门口,黄武说:时间还早,进去看看不?
正说着,少峰出来了,见了他俩在门口,就笑着说:咋不进来,啥前儿来的?
志丽说:早上车来的,置办完了东西,准备回呢。
少峰说:黄武你小子挺有福,能找这么个会过的媳妇儿,老赵家闺女都稳当。
黄武就乐,少峰又问:马大林现在在局里干啥活?
志丽抢着说:和他走动少,也没咋听说。
回去火车上,黄武说:这回看林丽,她咋一句冬子都没提没问呢?
志丽说:谁知道,这个丫头可能听说啥了?哎!
6
五月节的头天下晚儿,志丽来找柳燕,会她明天早起采蒿子。柳燕在饭桌子上用红纸叠葫芦,志丽看着说:燕儿呀,你那个手指头又长又灵巧,我看着都稀罕。
柳燕说:你说好听的了,我给你叠几个带回去。
正说着,听见自行车铃声响,柳燕说:是马大林。
志丽说:你咋能听出来?
柳燕说:他车是转铃儿!你和我出去。
说着拉着志丽出了门。大林推着车子立在门口,见了她俩就说:燕儿,我带点儿鸡蛋来,你拿进去吧。
柳燕说:不了,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我家买了不少呢。
大林说:拿都拿来了还带往回拿呀!
说着把兜子挂在门插上,柳燕笑着说:你以后可别老给我家送东西,好像咱俩咋地似的。
大林脸上不大好看,说:咋地呀,几个鸡蛋你这个废话呀。
说着转身蹬上自行车走了。
中考最后一科答完,丁夏走出考场就看见白杨老师在门口等着他,紧着问:怎么样答的?昨天没问你,怕你紧张。
丁夏说:白老师,紧张啥,正常发挥。
白杨老师笑:啥时候你都有个稳当劲儿。又问:作文是个什么题目?
丁冬说:就是一行字,春天的故事,要求写议论文或者叙述文。
白杨说:那你写的啥?
丁冬说我:我就写的咱这儿春季栽树的事儿,议论了一下种树的重要性。最后一句是:俗话说,十年种树,百年育人,愿我们的祖国永远是春天。
白杨老师盯着丁夏看了好一会儿。
丁夏走到校门口,看到柳梅出来。两人就一路走。丁夏问:你答的怎么样?
柳梅说:就那样,估计也就是区高中,和技校的水平吧。
柳梅问:你说我去读区高,还是读技校?
丁夏想都没想就说:念高中吧,技校别去了。
柳梅说:咋呢?技校是分配工作的,高中可是啥保证也没有。
丁夏说:区高中也是三年了,参加高考呗,不一定咋回事呢。
7
林丽高考完回来,黄武接的。进屋见了志丽就说:姐呀,明儿起早咱俩去咱爸坟上看看。
到了坟上,林丽跪着磕了几个头,说了声:爸,我考完了,来看你了。肯定能考上了!
说罢,放声大哭了起来。晨风吹着林丽的衬衣都贴在身上,身子瘦瘦的一条条。志丽看了,心里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回家路上,林丽说:姐,我报的哈师大中文系。估计能考上。
志丽乐地直拍手,连着说:那可太好了,太好了!妹呀,你可真是没有白吃苦!
回到家,林丽问志红:你考得怎么样,能不能考上实验中学?
志红说:两可,考不上也差不几分。
林丽说:你别灰心,要是考不上,你也复读一年。
晚饭后,丁夏在院子里候着,一会柳梅出来倒垃圾,隔着杖子丁夏说:柳梅,明儿咱俩采一次都柿吧,去不?
柳梅说:你咋知道我出来呢?
丁夏说:哪天晚饭后你不都出来倒垃圾吗?
柳梅笑了说:你说去就去,咱几点走?
丁夏说:吃了早饭就走。咱溜达着去。
丁冬和黄二几个,骑了几个小时的自行车,去采松塔。回来都大半夜了。早起在黄二家院子里支了口大铁锅,开始煮松塔,老黄告诉他们煮一会儿再放盐,要不不好吃,干巴。水一滚开,满院子松香。
丁冬把煮好的松塔装半袋子,去了林丽家,推门进了屋,林丽趴着桌子上写东西。丁冬说:都没在家呢?狗也没在?
林丽说:嗯,志红他们出去玩了。
丁冬说:你尝尝今年的松籽,可成了。你准保爱吃。
林丽就扒开一个嗑着。丁冬凑过来说:林丽,考得咋样,能考上哪?
林丽往后躲了一下,说:我报了哈师大,行不行就等通知书吧。
丁冬说:林丽你学了什么新歌没?
林丽苦笑了一下说:现在心里乱,等定了上哪再说吧。
8
丁夏和柳梅溜达过了西大桥,就下了大道,柳梅说:你还记得你哥带咱们去的那个地方不?那个小河汊子。
丁夏说:记得,那太远了,咱俩跟前儿遛遛吧。
俩人沿着多布库尔河边小路走,偶尔有几株都柿树,柳梅就去摘着吃。
柳梅说:你说,你将来高考能考去哪里呢?林丽姐说是报了哈师大。
丁夏说:我哪能知道那么远的事儿。哎,梅子,你的嘴唇咋这么红?
柳梅头一低,说:我抹了点我妈的口红。
丁夏说:口红?啥样的?
说着伸手把柳梅抱住了,柳梅也没挣,抬头看着他,垂下的柳树枝条搭在身上。
丁夏说:柳梅,我想亲你一下。
说着就亲了柳梅的嘴唇,柳梅柔软的身体靠着他,丁夏一阵眩晕,感觉牙碰到了柳梅那颗虎牙,身子摇晃一下松开了手。
柳梅红着脸,半天才说:咱俩去河边坐会儿吧。
回家路上,丁夏说:你就听我的,上区高中。别听你妈的,我看她想叫你念技校。
柳梅说:好,我就听你的。
丁夏走进门,长山跟着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挂号信,喊着魏霞说:老嘎达实验中学的通知书下来了!
魏霞说: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冲北屋喊:丁夏,你录取了!
丁夏答应一声:知道了。
长山乐了:这小子早知道能考上。
丁夏以超过了录取分数线六十分录取,赵志红超了一分录取。志丽乐得什么什么似的。
林丽说:姐,你结婚的日子定得也好,正好在开学前,咱多请几桌客。好好庆祝庆祝吧!
晚上黄武到长山家,找长山商量,请他给婚宴掌厨,长山也高兴,说:没问题,你丁婶儿和柳婶儿帮厨,到时候去加奇买点细菜鱼肉就行了。
临睡觉前,长山到北屋,把自己的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丁夏:说,小夏,这块表你戴着吧。
丁夏一愣,说:爸,这是罗马表呀,你留着吧。
长山把表放在桌子上说:戴着吧,别忘上弦呀。
9
老黄穿着一件新中山装,拿着一盒牡丹烟在院门口给大伙发烟。
老黄家院子里大山丁子树下摆了六桌,志丽穿着红套装,黄武穿蓝西服招呼客人;长山魏霞春丽在厨房忙乎着,丁冬黄二们来回端菜。
柳燕和一帮同学坐一桌,马大林也来参加婚礼了,穿着便装坐在门口那桌。大伙热闹地喝了一会儿,大林喝得脸通红,走过来喊:燕子!你过来说句话!
柳燕抬头看看他,说:啥事儿在这说吧,喝酒呢。
大林大声说:叫你过来呢,你听见没?
大伙安静下来,柳燕说 :你谁呀,冲我这么说话?
大林说:我问你,你前天去加奇没回来吧,你住哪了?
柳燕乐着说:我住哪儿了?我随便!你是我什么人,管我。
大林气得说:你真他妈贱货!
柳燕上来就给了大林一嘴巴,大林个子高打在下巴上了,大林回手一撇子,啪的一声,柳燕倒在地上。
丁冬几步上来扶起柳燕,柳燕抬头见是他,推了他一把说:你他妈也少管我,小崽子!
丁冬一看柳燕脸煞白,嘴角的血滴滴答答淌下来,心里一翻个。起来就奔大林去了,林丽抢过来拽他,大林的酒也醒了一半,喊:大小子!别他妈参……话未落地,啪的一声,丁冬的右拳已经砸在大林鼻子上,他哎呀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喷溅而出。
长山和老彭站在钱虎办公室,钱虎说:老丁,你儿子这一拳大林鼻梁就碎了。你说能把大林一拳打休克,得多大劲儿!这可是严打时期呀,要是大林那天穿警服,得判无期!
吓得长山一哆嗦。钱虎说:该使的劲儿咱也都是使了,材料也都报上去了,等着判吧。
转眼就又下雪了,丁夏在实验中学已经开学快两个月了。下了上午课回宿舍楼,见了长山和魏霞站在楼门口,丁夏快步走过去:爸,妈,你们咋来了?
长山说:咱几个下面吃点饭吧。
在东山冷面店里,魏霞哭着说:你哥判了四年。大林还特意写了个认错材料,要不十年都挡不住。
长山说:柳梅还说来看你呢,区高中也抓挺紧。
丁夏问:燕儿姐呢?
魏霞说:她在地区百货开店儿呢。你别勒扯她了,你哥叫她害惨了。
长山叹口气说:大林写那个材料也是燕子逼着写的。
魏霞瞪了他一眼。
丁夏说:我林丽姐呢?
长山叹了口气说:去哈尔滨念大学了,那孩子真是好,临开学还想看你哥,也没看成。
吃完了饭,魏霞和长山就往车站走,丁夏站在雪地里,目送他俩远去,眼见着长山的背开始驼了,路滑,魏霞也蹒跚着。两行热泪涌出丁夏的眼睛,划过脸颊,落在脚旁的雪地上。
尾声
多年后,在纪念高中入学三十周年的校友聚会上,赵林丽校长亲自主持,介绍说:请远方回来的丁夏校友朗诵他的诗作《东山》 !
丁夏走上台读了起来:
东山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
背着荣光和梦想
我们登上了东山
在哪里相聚三年
时至今日依旧彼此思念
红色主楼的色调暖却不艳
她的颜色来自东山的杜鹃
春天里她们开遍山野
走到那里都有松树的清甜
我们是怎样的少年
历经了那样的苦寒
漫天冰雪的东山路上
几乎不能看见你满是冰霜的脸
即便是那样的苦寒
也抵不住我们青春无边
我们已失散太久
早已不知你现在的容颜
可眼前
依旧是那个俊美的林中少年
东山上
依旧是漫山遍野的红杜鹃
丁夏读完走下来,看到赵校长站在那里,已是泪流满面。
作者:曲鸣
2017年10月9日于沈阳